1、;旅,陈也。然无论旧式或新式流行称法,实物与器名都是相符不乱的。 春秋时楚、徐、蔡、邓、苏等国有将飤鼎称为飤緐的,殆地区性方言。河南淅川下寺春秋楚墓的考古发现,有助于这方面的理解。在二号墓内有四种带自铭的鼎,一种是合乎正规礼制的王子午脀升鼎,有7件,是重量在80-112公斤之间的大型鼎,内实牛牲;一种自铭漮鼎,重14.8公斤,无实,据说文:漮,水虚也,当属盛热水之鼎;一种自铭飤,有6件,重量在19-36公斤之间,内实猪牲;一种自铭飤緐的鼎,有4件,重量在14-35公斤之间,内实羊牲。而在三号墓内,类似飤者有2件,重量在22-25公斤间,内存牛骨;类于飤緐的鼎也有2件,重量减半,在11-13公斤
2、左右,内亦存牛骨。其他一些墓中所出飤緐鼎,或存羊骨,或存牛骨,或存猪骨不一,均有所盛肉食。显然,称飤緐的,不在正鼎之列,是衍出于旧礼之外繁加的鼎,緐有繁义,左传哀公二十三年可以称旌繁乎,春秋传作可以称旌緐乎。大概不合正规礼制,故一些地区的权贵乃私以飤緐命名这种繁增的鼎,演成某方的礼俗。左传成公二年。 参见赵世纲:淅川下寺春秋楚墓青铜器铭文考索,淅川下寺春秋楚墓附录一,文物出版社1991年版,第353页。 周礼天官笾人,郑氏注。 另外从飤緐都实肉食看,知说文:飤,粮也,字林:飤,一曰饭也,解释是不确切的,不如说,飤的广义是食,狭义是以肉食食人。战国时,鼎制更趋繁化,名实功能区分亦复杂化,不同形制
3、的鼎,功用不一样,即或同形制的鼎,在不同的场合,功用也不尽相同。包山二号楚墓所出记录随葬器物清单的所谓遣策,有云:大兆(指兆域,即墓茔域)之金器:一牛鑐,一升鑐,二乔鼎,二荐之鼎,二贵鼎,二登鼎,。一汤鼎,一贯耳鼎(简265)。结合出土实物看,牛鑐鼎重33.4公斤,内存牛骨,底留烟炱,为烹煮牛牲之鼎,鑐读如招魂肥牛之腱,臑若芳些之臑,意为熟烂。升鑐稍小,重13.9公斤,内存豕骨,为烹煮豕之鼎,升亦有煮义,仪礼士冠礼郑注:煮于镬曰烹,在鼎曰升。高足鼎有一对,即二乔鼎,乔读如,说文似鼎而长足,鼎重14公斤左右,一鼎内残留牛骨,但均无烟炱,似盛肉食之鼎。荐鼎为备物荐献之鼎,贵鼎为馈献之鼎,国语楚语上
4、说:祭典有之曰:国君有牛享,大夫有羊馈,士有豚犬之奠,庶人有鱼炙之荐,是知荐、馈均用于祭献礼,其鼎或饰卧牛钮,大概为与其他鼎相区别,所以交于神明者,不可以同于所安乐之义也。登鼎一称升鼎,所见者重8公斤余,一鼎内有牛骨,知为盛肉食之鼎。有一鼎重5.3公斤,盖上有一双方形平耳,可套住鼎的双耳,当即贯耳鼎。汤鼎重10.5公斤,底有烟炱,为烧热水之鼎。另外据遣策所记,又有食室之金器,也有鼎,似上述大兆12鼎中的前10鼎为战国楚丧礼的正鼎套属系列,此墓共出19鼎,恐怕有的鼎形制虽同如正鼎,因场合不同,功用亦异,得归为一般食器之列。 不宁唯是,用于盥漱净身的水器亦有专属,如自铭沫盘、盥盘、盥匜、盥壶、盥缶
5、、浴缶等等。古人于食前饭后一般要洗手漱口,如管子弟子职云:既拼盥漱,盥指沃手,漱指涤口,涤口一般用酒浆,而沃手是用净水。礼记内则云:进盥,少者奉盘,长者奉水,请沃盥,盥卒授巾。沃盥时,通常是用匜盛水浇手,下以盘承污水,国语吴语说的奉盘匜以随诸御,指此,匜都有流槽,即是为水注集中而设。 盥壶、浴缶是浴身的盛水器,常与大盆形的鉴配合使用,盖用水量多之故。庄子则阳说,(卫)灵公有妻三人,同滥(鉴)而浴,鉴容积有限,人焉得入其内,是知古人浴身,并非将身浸泡水中,只是用水浇洒其身,故说文云:浴,洒身也。唯浴身通常是用温水,温水之法,一是用烧烫的卵石投入鉴内凉水中,令水热之,然后用壶、缶汲而倾浇其身,添加
6、新水盖亦用之,韩非子内储说下云:(韩)僖侯浴,汤中有砾,讲的即是此法。另一法是预先烧一大鼎烫水,用壶、缶分别汲凉、热水倒在鉴中调温,然后浴身,这种鼎,在下寺春秋楚墓所出,称为漮鼎,重达14.8公斤,在包山战国楚墓所出,称为汤鼎,重达10.5公斤,底有烟炱,可知一次能烧热水甚多。另外又有陶质的这类鼎,信阳楚墓有发现,遣策亦称作一汤鼎。包山二号楚墓所出遣策,记一组浴器为二监,二 礼记郊特牲。 参见胡雅丽:包山二号楚墓遣策初步研究,包山楚墓,文物出版社1991年版。又同上书,第97页。 信阳楚墓,文物出版社1986年版。 卵缶,二迅缶,一汤鼎,监即鉴;卵缶即浴缶,大概是汲热水,替代卵石温水的作用,遂
7、以卵缶为称;迅缶可能指缶,也可能指盥壶,盖热水需迅速以凉水调之,否则损失热效能,故以迅缶称之。然则,由此亦可知古人辨其用与其实的名物辨用之俗尚。 (七)乡饮酒乡饮酒,是中国古代为官方特许的民间社会饮食习俗,顾名思义,指的应是乡里的会饮。 早在西周初,统治者有感于殷人庶群自酒,腥闻在上,以至亡国,故规定民间社会无故不得群饮,违者则尽执拘,以其杀论。这种戒规到春秋战国时的执行情况,大体发生了两大转变,一是城市远比乡里宽松,二是西方秦国严于东方列国。如梁都城内的富商虞氏,登高楼,临大路,设乐陈酒,击博楼上。燕国都城内,荆轲与高渐离可以日酣饮于燕市,酒的买卖之兴隆不难想见。宋都商丘,酒家邻比,有庄氏酤
8、酒,以悬帜甚高招揽买者,不仅酒美,且升概甚平,遇客甚谨,唯因养了条猛犬,吓得买者转酤别家之酒。而地处西偏的秦国,风气却有别于东方列国,百姓甚畏有司而顺。秦律明确规定:百姓居田舍者毋敢酤酒,田啬夫、部佐谨禁御之,有不从令者有罪。然而禁民间社会无故不得崇饮群饮,尽管有国别、城乡之别等执行上的差别,但对于乡里违情的惩处,各国大体还是比较一致的。即使是政治环境较为宽松的齐国,亦有戒饬,令夫农群萃而州处,察其四时,权节其用,耒耜耞芟,及寒击藁除田,以待时耕,反耕,深耕而疾藁之,以待时雨,时雨既至,挟其枪刈耨镈,以旦暮从事於田野,脱衣就功,首戴茅蒲,身衣袯襫,沾体塗足,暴其发肤,尽其四支之敏,以从事於田野
9、,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异物而迁,当然也包括了聚饮惰农。唯于乡饮酒,不仅为各国所许可,还受到官方的大力倡导。 仪礼乡饮酒礼和礼记乡饮酒义等篇,对于其内容和繁琐节仪及行事意义有详细描述。据说乡饮酒礼的目的是为了使乡里百姓知尊贤养老之义,使民尊让则不争,洁敬则不慢,不慢不争则远于斗辨矣,不斗辨则无暴乱之祸矣,民知尊长养老,而后乃能入孝弟,民入孝弟,出尊长养老而后成教,成教而后国可安也。对于统治者的政权稳固有好处,又利于人为制造祥和气氛,难怪会得到官方的利用和倡导。 举行乡饮酒,一般有四种情况:一是乡里三年大比,宾宴贤能,进行会饮;二是乡大夫饮国中贤者酒;三是州长每年春秋会民习射而饮之
10、酒;四是尚书酒诰。 列子说符。 史记刺客列传。 韩非子外储说左上。 荀子强国。 睡虎地秦墓竹简,文物出版社1990年版,第22页。 国语齐语、管子小匡。 礼记乡饮酒义。 党正年终蜡祭与民群饮。其中第三种会民习射,带有乡里习武选贤的训练性质,即礼记王制说的习射上(尚)功,又称为乡射礼,通由射前饮宴、三番射、射后饮宴三部分节仪组成,三番射即三次竞射,参射者第一番射带试射性质,虽射中也不计成绩,后两番射都要计算成绩,特别是第三番射,要节乐歌舞而射。上海博物馆藏战国铜杯、成都百花潭战国墓出土铜壶、故宫博物院藏战国铜壶,均绘刻有反映射礼题材的图像,如百花潭铜壶上,在一射庐的前檐外,立着一位手执长旌的唱获
11、者,一释获者跪于檐下执筹,射庐中有二人正在耦射,后檐下有一人,左手持弓,似为司射,另有五人,正等待着依次入庐竞射。国语齐语有云:春以蒐振旅,秋以狝治兵,是故卒伍整于里,军旅整于郊,乡有拳勇股肱之力秀出于众者,有则以告,大体亦可归为第三种会民习射的乡礼。不过,乡饮酒礼所主旨的尊长、养老、见孝悌之道,主要还是体现于第一、二、四种场合。据齐语说,齐国在每年正月,乡长要向国君复事,有居处好学、慈孝於父母、聪慧质仁、发闻于乡里者,有则以告,有而不以告,谓之蔽明,其罪五(罪在五刑),有不慈孝于父母,不长悌于乡里、骄躁淫暴,不用上令者,有则以告,有而不以告,谓之下比(指阿党),其罪五。这种复事,其实是官方对
12、乡饮酒礼进行后导的继续,目的在于使匹夫有善,可得而举也,匹夫有不善,可得而诛也,仍旧贯彻了乡饮酒之礼者,所以明长幼之序也。 那么,受官方导向的乡饮酒礼,何以要强调以尊长、养老、见孝悌之道为重要宗旨呢?这是因为当时乡里的居民组织已是属于合十姓百名的家户杂居状态,彼此间并无多少血缘性亲属关系的联系,地域性质的组织系统是其主流,按年龄长幼确定乡里社交的尊卑关系,自然是一条能为习俗所认同的简明易操作原则,故礼记王制云:习乡上(尚)齿,齐语云:乡不越长,韦注:乡里以齿,长幼不相踰也。乡饮酒的礼俗待遇也正通常按这种据年龄长幼的尚齿原则进行的。乡饮酒义即说:少长以齿,论语乡党也说: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
13、讲到乡饮酒时,要按年龄高低序位,结束后,要等扶杖的老人都出离后,才能轮到后辈出去。据说在进行中,(年)六十者坐,五十者立侍以听政役,所以明尊长也。享用的饮食器具,六十者三豆,七十者四豆,八十者五豆,九十者六豆,所以明养老也。可见,尚齿序位,是乡饮酒礼最理想化的形式。 在乡饮酒的四种类型中,尤数年终的蜡祭群饮最为盛大,是国中平民岁末庆丰收、迎神报功、祈来年和会饮的固定性传统行事。据礼记郊特牲说:蜡也者,索也,岁十二月合聚万物而索飨之也,是时要祭农神、百种、水神等,要迎猫,为其食田鼠也;迎虎,为其食田豕也;迎而祭之也,要黄衣黄冠(指草服)而祭,息田夫也。另据周礼地官党正说,这种国索鬼神而祭祀的蜡祭
14、群饮,官方要以礼属民,而饮酒于序,以正齿位,壹命齿于乡里,再命齿于父族,三命而不齿。即先祭后饮,饮酒 参见刘雨:西周金文中的射礼,考古1986年12期。 礼记射义。 庄子则阳。 礼记乡饮酒义。 的序位要习乡尚齿,按年龄高低确定尊卑上下关系,擢选为壹命者,应是乡里的年高望重者,擢选出的再命者,才能是本门户的父系宗亲之长者,而后是三命,就不必限于非从年龄大的人中选,虽年轻后生,只要是发闻于乡里者、秀出于众者,均可得举。 旧说以为周正十二月的蜡祭群饮,是因为官方看到民三时务农,将阙于礼,至此农隙而教之尊长、养老、见孝悌之道。但这仅是统治阶级一厢情愿的舆论导向。民有民意,乡有乡俗,习乡尚齿是顺乎习俗的
15、民约,若过分灌施进礼教内容,不虑场合意蕴而一味提倡教化之道,则难免滥了。如韩非子外储说左上即说:鲁人有自喜者,见长年饮酒不能釂则唾之;亦效唾之,宋人有少者亦欲效善,见长者饮无余,亦堪饮而尽之,这实是对所谓教之尊长之道的一种戏谑。庄子外物还讲起,宋国演门有亲死者,以善毁,爵为官师;其党人毁而死者半,一位孝子因服丧,内心丧伤,形容外毁,被乡里上报而举为官师,结果乡党之人也想以孝悌得贵,纷纷强哭诈毁,矫性伪情效仿,病态致死者不少。故孔子有云:毁瘠为病,君子弗为也,毁而死,君子谓之无子。可见这种倡导因违背常情,往往适得其反,令人生厌,难怪会受到当时有识者的抨击。 事实是乡饮酒场面所见,并非尊让而不争。
16、云梦秦简封诊式记有一则史事,讲某乡里人们怀疑某丙口舌有毒,里节有祠,丙与里人及甲等会饮食,皆莫肯与丙共杯器;甲等及里人弟兄及它入智(知)丙者,皆难与丙饮食。后闹到地方官那儿,经审理检明某丙口舌不把(带)毒才罢休。因此,与其说乡饮酒礼在于民入孝弟,出尊长养老而后成教,莫如说是下层社会平民凑聚饮成俗之机自我陶醉和自我解脱,各种闹剧也就在所难免。特别是在岁末蜡祭群饮的大场面,农夫经过终年劳累,一方面趁此农隙借迎神报功,寄望来年日子好过一点,同时可尽量松脱,醉狂一番,就更难说能合乎礼规了。官方之所以许可,无非是出于食节时事,民咸安其居的考虑。 倒是礼记杂记下一则孔子与弟子子贡的言谈,比较切合实际地记下
17、了春秋末鲁国的蜡祭群饮。当时孔子问子贡观蜡感觉快乐否,子贡回答说:一国之人皆狂,未知其乐也。这里的国当指国郊在内,如齐语说的制国为乡制,参其国而伍其鄙,韦注:国,郊以内也,统括有乡里。民无不醉者如狂,如实道出了这种乡饮酒的狂欢场面。孔子的解释是百日之蜡,一日之泽,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憋了百日,才获得官方恩准的一日放松,犹弓弩亦须有张有弛,弦不能绷得太紧,否则要断。说明在统治者看来,乡饮酒不过是麻醉民心以释乱祸的因势利导处置。乡饮酒的醉乱狂欢而不拘礼节场面,至战国时东方列国仍不乏见。史记滑稽列传记有淳于髡描叙齐国的州闾之会,言其酒极则乱,男女杂坐同席,合尊促坐,行酒稽留,握手无罚,罗襦襟解,杯
18、盘狼藉。楚辞招魂述楚国祭祀聚饮,也是士女杂坐,乱而不分,竽瑟狂会,吴 国语齐语。 周礼地官党正,贾疏。 礼记杂记下。 睡虎地秦墓竹简第163页。 礼记王制。 歈蔡讴,妖玩杂纷。其中虽掺杂了许多上层社会生活内容,但毕竟保留了相当一些民间狂饮的素材,有助于加深对子贡观蜡所见一国之人皆狂的乡饮酒事象的了解。这是官方导向乡饮酒礼的所谓尊长、养老、见孝悌之道的另一侧真实面。 六、婚仪与婚俗(一)婚姻六礼婚姻指男女相匹,结为夫妻,从文化人类学意义言,婚姻的自然条件是男女两性结合,其前提基于人类自身生产,是实现人口世代更替的社会实践形式。婚礼即婚姻缔结过程的具体化,是婚姻开端的社会方法,以世俗社会认同的相关
19、礼节仪式来确定男女当事者的婚姻关系。不同种族,不同社会,有不同的婚礼。春秋战国时期的婚礼,通常指包括议婚、订婚、迎亲、结婚前前后后一整套的礼仪程式。其在荀子富国曾一言概之云:男女之合,夫妇之分,婚姻婢、内、送、逆。但婚礼的实际进行,可简可繁,其实是最具弹性的。 这一时期,男女的始婚年龄,相当普遍定为男20岁和女15岁,如墨子节用上云:丈夫年二十,毋敢不处家;女子年十五,毋敢不事人。韩非子外储说右下云:丈夫二十而室,妇人十五而嫁。但也有男子三十而有室,始理男事,女子二十而嫁,有故二十三年而嫁,这是概言始婚的上限年龄,过则谓之失时。统治者为提高本国人口增长速度,以加强国力,十分注重男女以正,婚姻以
20、时,常推出一些正风俗的硬性规定,如春秋时越王勾践,有令壮者无取老妇,令老者无取壮妻;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丈夫二十不娶,其父母有罪。战国时秦国有令秦人家富子壮则出分家,家贫子壮则出赘,禁止民父子兄弟同室内息。也就是说,男女进入俗定的成年年龄后,必须婚而成家,真正成为社会一分子,要想晚婚或留在父母家里,是为时俗和官方所不许可的。 是时一般性的婚礼,有聘、内、送、逆四个程序,不妨称为婚姻四礼。 但上层社会贵族阶层的婚姻,由于通常围绕父家长制下家族本位而展开,其婚仪就相当繁缛,大体要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等六个主要步骤,也叫婚姻六礼,据说如此反反复复的程式,是出于将合二姓之好,上
21、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从婚姻开端即将两姓家族间的联姻加以郑重其事化,在取得上层社会认可的公开化同时,又借助宗庙神灵的力量,以使这一婚姻关系神圣化,还求佑于家族的子孙昌衍。 据仪礼士昏礼、礼记郊特牲等说,婚姻六礼中的纳采,也称下达,是男方之父先遣媒人前往女家献纳采礼提亲。纳采的主要贽品是用雁,也叫委禽,取义于这种鸿雁候时而动,顺乎阴阳往来,飞行渐进有序的自然属性。作为婚姻当事者的男女双方,从一开始就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支配,并无婚姻恋爱自由可言。男方父母差用媒人乃必不可缺,诗齐风南山云:取妻为之何,必告父母;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礼记曲礼上云: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男方无媒, 礼记内则。
22、诗周南桃夭,毛诗序。 国语越语上。 汉书贾谊传。 礼记昏义。 婚姻无从缔结,女方不见媒来,亦只能自艾,故卫风氓云:匪我愆期,子无良媒。这大致是春秋以前的婚俗一端。 进入战国,使媒人说亲之风更甚。楚辞中屡屡提到楚地盛行用媒,如言:思美人兮,临涕而眙,媒绝路阻兮,言不可结而治。理弱而媒拙兮,恐导言之不固。路远处幽,又无行媒兮。在齐国,妇人之求夫家也,必用媒而后家事成。求夫家而不用媒,则丑耻而人不信也。故曰:自媒之女,丑而不信。据说齐国还专设有掌媒的官员,取鳏(无妻曰鳏)寡(无夫曰寡)而和合之,予田宅而家食之。在周地,人们虽明知媒人油嘴巧舌,不可尽信,仍坚持用之,故战国策燕策有云:周地贱媒,为其两誉
23、也,之男家曰女美,之女家曰男富。然而周之俗,不自为取妻。且夫处女无媒,老且不嫁;舍媒而自衔(自媒自卖),弊而不售;顺而不弊者,唯媒而已矣。这段话是阳乘轩里苏秦之弟苏代对燕王的说辞,用处女无媒,老且不嫁的俗语归结,则燕地也不在例外。另外越绝书有言无媒而婚的衔女不贞,知东南地区亦早有行媒之俗。对于无媒而婚,在当时为世俗舆论所卑视,故孟子滕文公下说:丈夫生而为之有室,女子生而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 六礼中的问名,是女家接受男家的求婚意向后,男家之父乃具书,遣媒人问女之名,女氏出具其女所出及出生年月以告。盖古代男女自生下以后,皆要登
24、入名籍,嫁子娶妻亦须向官方申报,以取得社会的承认和使婚姻行为合法化。问名当不专对女方,男方也要向女方出具其子的名籍所出,这实是双向性地各履行文件证明手续。 六礼的第三项纳吉,是男家得女子之名后,归卜告于家庙,问此门婚姻吉凶,求取祖先神灵的认可和保佑,得吉兆后再往告女家,婚事遂算敲定。第四项为纳征,也叫纳币,是男家向女家纳聘礼,一般是玄束帛皮,礼品寓象征意义,如皮似出大昊制皮为嫁娶礼的古老传说,仍着意于图个吉利。礼品通常不重,周礼地官媒氏说:凡嫁子娶妻入币纯帛,无过五两,这对于贵族家族来说,实算不了什么,而就女家来说,也是所得有限。总之纳征以礼为重,尚保留着古老传统。 第五项为请期,由男家卜诹迎
25、亲吉日,三请于女家,表示礼敬而不敢自专,选定双方皆满意的大喜日期。为贯彻这门婚事始终渐进有序,除纳征一项外,其余诸项,男方都得备贽礼前往女家。当时男女不同贽,又有贵贱之别,男贽,大者玉帛,小者禽鸟,以章物也。女贽,不过棒、栗、枣、,以告虔也,是知贽亦是身分贵贱标志。 第六项亲迎,是婚姻六礼的高潮,礼数也最为周全。亲迎指正式成婚礼仪,通常要男方逆迎而女方有送。在定好的吉日那天,新郎受父命,亲自於黄昏时到达女家迎新妇,主人(丈人)筵几于庙,而拜迎于门外,(新 九章思美人。 离骚。 九章抽思。 管子形势解。 管子入国。 左传庄公二十四年。 郎)执雁入,揖让升堂,再拜奠雁。新妇则已梳妆盛饰等待于房中。
26、新郎献雁给女方家长,行礼而后出,新妇随行,主人不降送,另有娣和姆相陪,姆是明妇道的年五十左右不再嫁的妇人,类似后世之保姆。战国策宋卫策记卫人用四驾之马车迎新妇,有送母在侧,即是姆之属。新妇至车前,御妇车授绥,姆辞不受,妇乘以几,姆加景,新郎要将升车的绥索亲自授给新妇,新妇登几以上,姆给穿上披风挡尘。出发初,新郎先御轮三周,亲自驾车前行三轮周距离,然后交由御夫驭车上路。 春秋战国时,女子出嫁已有陪嫁品。诗卫风氓提到,男方向女方纳吉后,女方有云:以尔车来,以我贿迁,贿即指陪嫁妆奁财物,吩咐男方届时来车一把这些东西运去。是时铜器铭称媵器者甚多,大抵亦均为嫁女礼器。战国策燕策云:太后嫁女诸侯,奉以千金
27、,赍地百里,以为人之终也,一次性送以大量财产,还包括土地不动产,陪嫁品的级次可说是相当高的。 及迎亲车队回到男家门前,新郎要先俟于门外,妇至,揖妇以入。 共牢而食,合而,所以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入门后的婚仪,有布席于奥、赞告具、皆坐皆祭、祭荐黍稷肺、释服等等,十分繁缛。其中共牢而食,是新郎新妇共食一块祭肉的仪节。合是一瓠分为两瓢,两位新人各其半,成双成对,示夫妇相敬相爱,合为一体之意。后世婚礼上的交杯酒,当源出于此。包山二号战国中期偏晚的楚国贵族墓,出有一件竹木精制髹漆彩绘凤双连杯,杯间有管相通,凤昂首衔珠,双翼靠双杯展开,凤身嵌银,杯身杯底均绘双龙相蟠,图样皆成双成对,看其造作意象,应是
28、用于婚礼的别具一格的合而礼器。 另据礼记曾子问云:嫁女之家,三夜不息烛,思相离也;取妇之家,三日不举乐,思嗣亲也。郊特牲也有昏礼不用乐、昏礼不贺之说。嫁女出门,别情依绵,故战国时赵太后嫁女适燕王,情不自禁攀其踵,为之泣,念其远也,亦哀矣,送走后,却又祭祀则祝之曰:必勿使返,怕女儿不合夫家意被遣返。复杂难过的心情可见。古人质朴,婚礼不贺不用乐,恐怕主要指嫁女之家。娶妇之家则未必,曲礼上即提到有贺取妻者,还说婚家为酒食以召乡党僚友。国语楚语下也说:合其州乡朋友,婚姻比尔兄弟亲戚,用以合其嘉好,结其亲,亿(安)其上下,以申固其姓。建立新的婚姻家庭,意味着将以新的社会角色介入社会,也将面临种种亲属关系
29、、邻里关系、朋友关系和其他社会关系,通过一些设酒食相召或贺礼,自是为了取得各方的认可和关照。 新妇入男家门,常带羞涩之态,古人曾有细细形容:人有新取妇者,妇至,宜安矜烟视媚行。子操蕉火而钜,新妇曰:蕉火太矩。入于门,门中有陷,新妇曰:塞之,将伤人之足。安矜是指新妇拘束局促状,烟视 礼记昏义。 仪礼士昏礼。 礼记昏义。 礼记昏义。 包山楚墓,第137-14页。 战国纵横家书,文物出版社1976年版,第75页。 吕氏春秋不屈。 是指眼波垂敛,媚行是指体态柔媚羞答答,怕烛火旺塞焰,也还是恐露见娇赧之貌。 成婚后的第二天天明,新妇要行见新郎父母之礼。古代新妇称公父公婆为舅姑。夙兴,妇沐浴以俟见,质明,
30、赞见妇于舅姑,妇执笄、枣栗以见。由主持行礼的赞者司仪下,新妇入门拜见舅姑,把枣栗献给舅,献给姑。舅姑共飨妇以一献之礼,奠酬。舅姑先降自西阶,妇降自阼阶,以著代也。西阶是宾位,阼阶指东阶,为主位,新妇从主位出,表示从此要以主妇身分代理日常细事。但若新郎父母已亡,则妇入三月,乃奠菜,三个月后备祭食去奠拜,称为庙见,礼记曾子问云:三月而庙见,称来归也,择日而祭于祢,成妇之义也。大凡见舅姑或庙见礼,均是亲迎婚礼的后续,以察新妇娶进门后表现出的所谓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即成妇之道。 时又有新妇回娘家探望父母的归宁之俗。如左传宣公五年有记齐高固于秋九月亲迎鲁国叔姬,是年冬高固陪夫人双双归宁。诗周周葛覃云
31、: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污我私,薄我衣,害害否,归宁父母,描绘一位新妇婚后回娘家归宁前的高兴忙乱劲,又是告师氏(姆),语言絮絮,又是洗涤私服,又怕弄脏礼服,拿起这放下那,不知如何是好,其天真稚气,跃然可见。新妇回门归宁,一般是在婚后三月左右。 由上所见,婚姻六礼主要行诸上层贵族社会,实属一种以父家长制下家族本位为要质的包办婚姻之礼仪程式,婚姻受制于男女双方父母的支配而把当事人的自主自由撇在一边,婚姻方式则表现为男娶女嫁的从夫方居,从而利于父系世系的延续。由于这种婚礼的运操公开于社会,又受官方倡导的礼制管束,故婚姻缔结程序始终处在合法化的光环之中,婚姻家庭关系一旦建立,如无特别原因,也就很难解除
32、,其稳固性是很显然的。这种婚姻多半带有强制性,不属于个人本位婚,感情色彩淡薄,除可能会出现悲剧或喜剧性两个极端外,一般均压抑在平平庸庸相终始的淡化状态,逊奇艳,少波澜,重实际生活机制的运作,自婚姻六礼过程的冗长,仪式的机械板刻,礼节的繁琐庸碌,即已启开这种人文现象展向之必然。但因这种婚姻形态有相应的社会背景,又易于造就稳定的社会环境,故有关婚礼渐推而广之而向中下层社会延伸,逐渐以其普遍性而不断进行着增减和调正,久久呈现其活力。(二)择偶观念男女婚配的择偶心理和择偶标准,有因乎有女怀春,吉士诱之的生理学选择意义的自然属性,但社会属性往往更起有决定性作用,生活习俗、社会崇尚、伦理道德等人文因素的制
33、约绝难摆脱,故择偶观念总有其相应的时代特色。 周代家族本位婚姻,男女择偶并无多大自由可说,于女子尤有三畏,如诗郑风将仲子咏一女子虽与一男子相爱,却害怕该男子做出我里 礼记昏义。 礼记昏义。 仪礼士昏礼。 礼记昏义。 诗召南野有死。 折树杞、我墙折树桑、我园折树檀的私会偷情举动,原因是畏父母、畏诸兄、畏人们多言。社会舆论的天平每多侧向婚姻男女的父母之命及媒妁之言一方,而不待于理解择偶者之间如何情深意切,如何一种求偶心理。 家族本位的婚姻,选择目的在于整合宗亲和姻亲两大亲属集团的社会凝聚关系,即所谓婚姻为兄弟,故常为古代贵族统治集团的政治纠葛所利用。国语鲁语上就直截了当说:夫为四邻之援,结诸侯之信
34、,重之以婚姻,申之以盟誓,固国之艰急是为。诅楚文也说:缪力同心,两邦若一,绊以婚姻,以斋盟。列国纷争,互相牵制援靠,这类家族本位婚姻,演为最高形式者,即是国与国执政者间的政治婚姻,起有国之艰急是为的后效。如战国中晚世,齐国乘燕文公丧,攻夺燕十城,然因新立燕易王是强秦惠王的少婿,只好归还十城,卑辞以谢秦,弃强仇而立厚交。赵国于长平之役败给秦国后,更是卑辞重币,四面出嫁,结亲燕魏,连好齐楚,积虑并心,备秦为务,其国内实,其交外成。可见当时政坛上,这类政治婚姻乃是各国执政者习用的外交手段。贵族统治阶级间的相互嫁娶,实又开后世门第观念的先河。如春秋时齐国欲嫁文姜于郑,郑以齐大,非吾耦也为辞,即有这层意
35、义。 从道理上说,家族本位婚姻与男女择偶自由是一组相否相斥的矛盾,但两者同顾及社会的承认和婚姻行为的合法化,以一定的社会方法建立婚姻家庭关系,并求其稳定性,故两者间多少有其兼容性,特别是具体到不同社会层面的芸芸个本及高下尊卑的背景人物,其所要担起的社会责任和家庭责任并非划一,若非婚姻取向和情爱自由间矛盾激化到不可开交,乃至导致如殉情的悲剧发生,则通常表现为一者对另一者的让步,或宽松状态下的相对调和。战国时习传人口的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顾颉刚先生以为,故时当有无数青年男女为情而死的真实性,盖欲突破婚姻不自由之罗网而不得。这自是理想的一个方面,但另一事实是,在家族本
36、位婚姻和个人本位婚姻并举的春秋战国时期,男女择偶的自主权毕竟没有全被压抑下去。 在民间社会,有承往古遗风,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弃者不禁。如燕之有祖,当齐之社稷,宋之有桑林,楚之有云梦,此男女之所属(指聚合)而观也。斯时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邂逅相遇,适我兮,男女尽可各自选择中意的心上人。即使在贵族社会受家族本位支配的婚姻,女子有时也可于一定范围里选择自己看得上的男子为配偶。如春秋时郑大夫徐吾犯的妹妹长相标致,先已与公孙子南相聘订尔雅释亲。 战国策燕策。 战国策中山策。 左传桓公六年。 庄子盗跖、战国策燕策。 顾颉刚:尾生故事,史林杂识初编,中华书局1963年版。 周礼地官媒氏。 墨子明鬼下。 诗郑风溱洧。 诗郑风野有蔓草。 婚,后强族公孙子也遣媒人强委禽纳采,这使徐吾犯很畏惧,对两人都得罪不起,求助于郑子产,子产出主意说,不如请使女择焉。于是子盛饰入,布而生。子南戎服入,左右射,超乘而出。女自房观之,曰:子信美矣,抑子南,夫也,夫夫妇妇,所谓顺也,乃相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