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文 芦苇虹对生活的认知是教育的富矿爱的教育是一本日记体小说，意大利作者亚米契斯以小学生安利柯的视角记录了他一学年的生活。本书自 1886 年出版，百余年间享誉世界，在我国，很早就被朱光潜、丰子恺、黎锦熙等大家推崇。我只听说，一直没读过。女儿读完后挺长时间了，我才拿起翻看。这是她带动我阅读的一次经历，若不是这种机缘，我至今未遇那高贵的灵魂。阅读中，感觉自己精神领域的一块不毛之地，在细雨霏霏中孕育出茸茸绿意，不断自省所受的教育及对孩子的教育。译者夏丏尊先生说：“读了这书好像丑女见了美人，自己难堪起来，不觉惭愧了流泪。”夏先生所言，与我心有戚戚焉。爱是教育的本源，孟子曰：“爱人者，人恒爱之。”
2、弟子规中说：“凡是人，皆须爱。天同覆，地同载。”但在我感知中，爱的教育多是标语、口号、展示，空洞而走样，不过尔尔。本书别开生面，是儿童教育的优秀读物，也适合不同年龄的读者，教师和家长尤其需要读出它的博爱与深情。小学生日记只是一种叙述的视角和表达的形式，它更像一面镜子，人人皆可揽镜自照，体会作者的深心与教育理念。主张不言自明日记体叙述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小说的重心不是写安利柯怎样刻苦努力，门门全优成为“别人家的孩子”。更多记录生活怎样塑造他为人的品格，教给他生活的道理、人生的准则等。作品没有说教气，字里行间言之谆谆意之殷殷。跟随作者的目光和心绪起伏，读者在重温童年中，处处能感受教育的意义自然散发。
3、泼来可西的父亲酗酒不务正业，还打孩子，但孩子却极力维护父亲，然后独自落泪。这种敏感多思的小孩，能勾起很多人熟悉的记忆。后来，他得了赏牌，视学官深情地说：“今天给你赏牌，并不是因为没有比你更好的人，并且并不单只因为你的才能与勤勉；这赏牌还奖励你的心情、勇气又强固的孝行。”教育的目的除了教书更在于育人，教育评价也不是只重分数不及其余。每个学生都是有灵性的独特个体，如果看不见“人”的多个维度，缺少心灵的启发与引导，确切说不能称为教育。扫烟囱的男孩把钱弄丢了不敢回家，淳朴善良的女孩们凑钱给他。泼来可西很喜欢安利柯的小火车，安利柯的父亲便提示儿子把玩具送给同学。父亲和朋友合力帮卖艺的小孩做广告宣传，却回
4、避对方的谢意。父亲带儿子去看望自己四十年前的老师。母亲带安利柯去救济困难的朋友，去幼儿园和聋哑学校。他们深入生活，在生活纹理中发现教育的资源和契机，通过身教以春风化雨的方式化育人格。书中“生活即教育”的理念非常鲜明，但全在于行动。令人边读边反思我们教育中“5+2=0”的现象。陶行知认为，“生活与生活一摩擦便立刻起教育的作用。摩擦者与被摩擦者都起了变化，便都受了教育。”初雪时，孩子们在雪中狂欢。父亲叮嘱安利柯：“你因为冬天来了快乐着，但你不爱的教育意德亚米契斯 著夏丏尊 译安徽教育出版社 2015 年 1 月出版COMPREHENSIVE书味7879EDUCATION TODAYSeptembe
5、r 2023今日教育要忘记！世间有许多无衣无履、无火暖身的小孩啊！”父亲还给他写信说：“你在求奢侈，世间有但求不死就算满足的。”这是在培养孩子的情感觉察力，孩子成长中缺少这种品性的发育，成年后很难弥补。看书至此，不自觉地想到“何不食肉糜”一类的疑问，两相对照，便知同理心之于人的本质意义。不能体谅他人者，无法推己及人，伤害他人也浑然不觉。别人欺负阿 Q 显示优越，阿 Q 再欺负更弱者印证相同的心理，为富不仁者或底层互害者都不是天生的，折射了教育的缺失。“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书中人人都是教育者，同时也是被教育者。作者与我们的先人心有灵犀。每个人的言行都会影响到很多人的思想情感，正向或反向。这种意
6、识是做人自律的标尺和自觉的指南。叙事质朴无华日记中的小事因其单纯平朴而令人倍觉亲切，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也不是多么感天动地。叙事平实浅显，但娓娓道来中又显得很不平常。王国维论李后主说“词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阅读中感动于作者的赤子之心，也感动于译者教育家的情怀。这种经验就像通过电话声音，能识别出对方的表情一样。很喜欢夏先生的译本，他在翻译中融入了自己多年来一线教育者的感受与期待。从叙事风格、细节呈现到选词用字，能深切体会著者与译者跨时空的心理共鸣。朴素的初心温柔地传导振颤心弦的力量。绅士的儿子嘲笑卖炭者的儿子，绅士会脸红，真诚地带儿子向同学和家长致歉，还要求先生让两个孩子坐在一起。可莱谛
7、服侍生病的母亲兼照顾柴店生意，还抽空做功课。生活历练出坚强、责任，也盈满亲情与暖意。安利柯看在眼里，敬佩在心里，身边的榜样发挥深远的影响力。老师把转学新生带进教室，不是例行公事地介绍，而是指着地图满怀深情地讲述孩子家乡的美丽与荣光。在老师的引领下，全班对新同学发自内心地真诚欢迎，而不是礼节性的虚文。反观身边太多拿虚矫当技能，视敷衍为通货的现象，不能不感慨学校从来不教的市侩气，世俗中人是怎样无师自通的？面对司空见惯习得性，该怎样去净化教育环境？安利柯的父亲认为教师是“开发你精神的人”“是你们未来国民精神上的父亲”。他的老师从教 60 年，将职业和生命融为一体，因手抖得厉害不得不告别学生时“胸裂似
8、的难过”。那种平凡中的崇高令稻粱谋者也心向神往。父亲的尊师不是挂在口头，而是体现在他带安利柯看望老师的每一处细节。掩卷想象四十年的师生之谊画面，真正诠释了深情可抵岁月漫长。可莱谛早起帮父亲运柴，太累了以至在课堂睡79EDUCATION TODAYSeptember 2023今日教育80着。先生得知情况后，让他睡了半小时，然后轻轻地吹他的脸唤醒。安利柯的父亲理解盲童的感受，是“一出世就如被埋在土里”“太阳不替他们发光、母亲不给他们脸看”。贾樟柯认为：“现实在成为作品之前是不存在的。发生的故事、存在的问题，如没有通过记者、作家、导演的提炼、观察和发现，在现实世界里物理性的存在未必存在于人们的认知中
9、，不一定会使人有所触动。”生活每天呼啸而过，不能进入认知的琐事常被忽略。作者“一粒沙里看世界，半瓣花上说人情”。敏锐的洞察力把各种平平无奇摄入心灵的视野，给一幅幅图画加上主题的指引，耐人寻味的意义被瞬间点亮，润物无声的力量得以焕发。“路上有未熄的火柴梗，应随即踏熄。”“既然知道在家样子要好，那么在街路也同样。街路就是万人的家呢！”看似卑卑不足道，实是“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上海 北新周刊曾评论：“读了这本书要比上三年公民课所得的多。”对社会国家民族的爱都在细微处生长。质朴真诚，可以过滤很多的教育污染。情感真挚动人“感人心者，莫先乎情。”日常小事如四处散落的珠子，作者以绵密的情思细心
10、地集成珠串，曲尽人情之美。书中所写未必每件都实有其事，但一定实有其情。其深情如花香细细，沁人心脾中有渲染陶冶之功。安利柯的父母对人情与人性体察入微。卡隆深陷母亲去世的悲哀中，放学时安利柯“看见我母亲来了，就跑过去想求抚抱。母亲将我推开，只看着卡隆”。母亲怕卡隆心里不好受。托尔斯泰说：“如果你感受到痛苦，那么你还活着，如果你感受到他人的痛苦，那么你才是人！”同学“小石匠”去安利柯家玩，身上的白粉沾在椅背上，安利柯想用手去擦，被父亲制止了，后来偷偷擦掉。事后，父亲给儿子留言解释：当着朋友面擦拭等于指责。白粉是劳动中沾来的，“凡是从工作上带来的，决不是龌龊的东西”。他诚恳地教育孩子尊重劳动者和劳动本
11、身。不是高喊“工作没有高低贵贱,只是分工不同”，同时却通过鄙视劳动者去激励孩子，享用别人的劳动却贬损劳动，以不劳而获为能。父亲要安利柯珍重同学友谊：“只在一阶层中交际的人，恰和只读一册书籍的学生一样”。老师以病体撑持工作，“她脸上的红彩比去年似乎薄了好些”，细腻的笔触中自然流露出心底的关爱与疼惜。学生跳上椅子玩洋娃娃，恰好先生回头看到，学生急忙坐下等待受批评。先生只是用手摸他的头说：“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了！”简单话语里涵蕴老师静水流深的爱。大人对小孩不经意说的话，在孩子的心理地图上有时会戳一个洞，有时能种一株花。言语的温柔与温暖或是相反的气息会随成长渐入孩子的人格和气质。写幼儿园里小朋友的姿态
12、、动作与神情，如工笔细描，“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小孩们贪吃又不得不背对食物餐前祈祷时，“总转过头来看后面，大家合着手，眼向着屋顶，心不在焉地述毕祈祷的话，才开始就食。”孩子们“许多小小的白手一齐举起来，闪闪地好像白蝴蝶”。观察与描述含情蓄爱，使人如临其境感受孩子的一片纯真。再如，一年级的孩子每天制造各种鸡飞狗跳，可爱又可恼，即便学生让老师崩溃，“不觉举起手来，终于用牙齿咬住了自己的指，把气忍住。”老师也曾把顽劣的孩子赶出教室，“自己却咽着泪”。那分明是“打在儿身痛在娘心”的无奈。本书“使人读了觉到理想世界的情味，以为世间要如此才好”。有人认为它是乌托邦。理想不会轻易抵达，知道好的教育长啥样才有指引，取法乎上得其中。俄国作家克雷洛夫认为“现实是此岸，理想是彼岸，中间隔着湍急的河流，行动则是架在河上的桥梁”。COMPREHENSIVE书味8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