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伏尔泰人文主义思想的研究与反思*以欧美学界为中心黄冬敏(湖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湖南长沙 410081)摘 要:伏尔泰是 18 世纪法国启蒙运动的领袖,其人文主义思想是西方人文传统的重要组成部分,他的作品不断被整理和研究。凯尔版、博肖版和莫兰版的全集及贝斯特曼版的书信集奠定了其人文主义思想的研究基础。早期研究者们的经典著作和观点成为研究伏尔泰思想的理论基石。欧美学界对伏尔泰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其政治思想和宗教思想。学者们关注的是启蒙思想家群体,对伏尔泰人文主义思想尚缺乏系统的论述。借鉴西方相关的理论可以深入理解伏尔泰的人文主义思想,法语专业人才的培养和跨学科理论的运用有助于开拓新的研究视角。关键
2、词:伏尔泰 人文主义思想 数字人文 接受史伏尔泰是 18 世纪法国启蒙运动的领袖,其人文主义思想是西方人文传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对伏尔泰思想的研究是中西方史学界一个长盛不衰的课题。国内外学界对伏尔泰的思想进行了较为广泛和深入的研究,取得了可喜的成就。*本文是湖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项目“伏尔泰人文主义思想研究的兴起与趋向”(21C0016)的阶段性成果;本文受到中国国家留学基金资助(2019)。史学理论与史学史学刊一 伏尔泰全集的编辑与人文主义思想的早期研究作为欧洲文学共和国的无冕之王,伏尔泰的作品在他在世时就开始被收集,但是这些作品缺乏系统的整理和分类,“许多文本还未发表,或仅以匿名和化名的形
3、式发表”。1777 年 10 月 4 日,书商潘库克在德克鲁瓦的陪同下来到费尔内,开启了伏尔泰全集的出版计划,剧作家博马舍、孔多塞侯爵、伏尔泰的秘书郎尚、瓦涅尔、传记作家杜韦内等人参与了出版工作,甚至公众也参与其中。“1780 年 7 月 7 日,博马舍在伦敦出版的法语报纸 欧洲信使(Courier de lEurope)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发起了集体呼吁”,即向公众搜集伏尔泰未出版的作品。这部全集于 17841789 年在凯尔出版,共 70 卷。19 世纪初,布乔革新了编辑方法,新的全集于18281834 年在巴黎出版,共 70 卷。18771885 年莫兰整理的全集也在巴黎出版,共 52 卷
4、,这也是较为通用的版本。伏尔泰的书信集由贝斯特曼编辑,他将其称为巨大的工程:“两万封信件,数百个附录,数万条注释,107 卷。”第一版书信集于 19531965 年在日内瓦出版,后来又进行了修订,于 19681977 年出版。这些著作的编辑成为研究伏尔泰人文主义思想的基础。伏尔泰的作品还得到了一些研究机构的持续整理和出版,如瑞士的伏尔泰研究所与博物馆(Institut et Muse Voltaire)。1753 年,伏尔泰离开普鲁士王宫,重返自由,于 17551760 年居住于日内瓦乡下的一栋别墅,872Linda Gil,“Condorcet diteur de Voltaire dans
5、 la rvolution:le volume 70 des uvres compltesde Voltaire,Kehl 1789”,Revue dHistoire littraire de la France,116e Anne,No.2,2016,p.315.Linda Gil,“Condorcet diteur de Voltaire dans la rvolution:le volume 70 des uvres compltesde Voltaire,Kehl 1789”,p.322.Nicolas Morel,“Nest-ce pas la plus tonnante?Beuch
6、ot,Cayrol et la Correspondance deVoltaire”,Revue Voltaire,No.16,2016,p.272.Christophe Paillard,“La Correspondance de Voltaire et ldition de ses uvres.Problme demthodologie ditoriale”,Revue dHistoire littraire de la France,112e Anne,No.4,2012,p.860.https:/www.voltaire.ox.ac.uk/wp-content/uploads/2021
7、/02/Besterman-memoir_ Tristram_Besterman.pdf.p.14.2022-7-28http:/institutions.ville-geneve.ch/fr/bge/connaitre-la-bibliotheque/sites/musee-voltaire/presentation.2022-08-07伏尔泰人文主义思想的研究与反思伏尔泰称其为欢乐园(Les Dlices)。伏尔泰在此沉淀半生的思考,创作了诗歌 叹里斯本灾难、哲理小说 老实人 等作品,出版了完整版的风俗论,并与卢梭通信,接见达朗贝尔等人。1954 年日内瓦市政府在此基础上正式成立伏尔泰博物
8、馆,主理人是西奥多贝斯特曼(TheodoreBesterman)。他编辑了伏尔泰的书信集,并在晚年去到牛津大学,开创了伏尔泰基金会。20 世纪 70 年代,伏尔泰博物馆成为日内瓦图书馆的一部分,收藏有珍贵手稿、书信,并开发了在线资源,供研究者使用。牛津大学的伏尔泰基金会是欧洲重要的伏尔泰研究中心,由西奥多贝斯特曼创立于 20 世纪 70 年代。它是“伏尔泰与十八世纪研究”(Studies on Voltaire and the Eighteenth Century,即 SVEC,现为牛津大学启蒙运动研究中心)的秘书处,负责人现为 Nicholas Cronk 教授。它主要出版关于伏尔泰的完整版
9、和校勘版的全集以及重要的法国思想家的著作,也定期出版学者的系列研究,1955 年以来,已经出版了学者著作 500 余部,涵盖 18 世纪和启蒙时代。伏尔泰的哲理诗歌、小说、历史著作等都得到系统的研究。伏尔泰的全集编辑工作 2022 年已经完成,共 205 卷。Electronic Enlightenment(EE,电子启蒙数据库),是牛津大学博德利图书馆的一个研究项目,一个庞大的收集信件和文件的电子资源库,时间涵盖 1720 世纪。该库提供了 8000 多名通信者的信件及未发表的文件,使学者能够通过信件传递的信息探索通信者的人际关系网络。EE 提供了伏尔泰的 16000 余封信,每封信都有非常
10、详细的注释,如通信人、信件的不同版本、通信双方的年龄、文本注释、编辑注释等,极大地方便了学者们对伏尔泰的人际交往的研究。伏尔泰图书馆(La Bibliothque de Voltaire)属于俄罗斯国家图书馆,伏尔泰逝世后,叶卡捷琳娜二世买下了他在费尔内的藏书,共约 7000 卷,包括手稿、注释、阅读笔记和各类藏书,图书馆对参观者和研究人员开放。972http:/www.voltaire.ox.ac.uk/2022-07-28克朗 克 教 授 曾 组 织 编 写 剑 桥 伏 尔 泰 指 南,参 见 Haydn Mason,“The CambridgeCompanion to Voltaire-
11、Edited by Nicholas Cronk”,Journal for Eighteenth-Century Studies,Vol.34,Iss.3,2011,pp.422-424。https:/www.voltaire.ox.ac.uk/oeuvres-completes-de-voltaire/2022-07-28http:/www.e- 2022-08-07https:/nlr.ru/voltaire 2022-08-07史学理论与史学史学刊法语语言文学研究中心(Le Cellf)是索邦大学和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的联合研究单位,由三个研究团队组成,即 16 世纪文学研究小组、171
12、8 世纪文学研究小组、1921 世纪文学研究小组。其中,1718 世纪文学研究小组成立于 1967 年,成立之初就与牛津大学的伏尔泰基金会合作,参与对伏尔泰完整著作的编辑和出版。早期重要的组织者是索邦大学的勒内波莫(Ren Pomeau)教授,组织集体编写了 伏尔泰在他的时代,成为权威的伏尔泰传记之一。该中心有专职的研究人员和在读博士,设有学习日、研讨会、访谈、讲座,以多种形式为学者们的交流提供便利。The ARTFL Project(The American and French Research on the Treasury ofthe French Language,美国和法国法语语料
13、库研究项目),成立于1982 年,是芝加哥大学和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CNRS)的合作项目,包括法语研究的多种数据库,可以链接到法语词典、法语语言和文学的各种资源,支持文本检索,有专门的伏尔泰作品查阅数据库,即 Tout Voltaire,囊括了伏尔泰的除信件以外的所有作品。Eighteenth Century Journals(十八世纪期刊在线),提供 1685 1835年出版的期刊和报纸。资料来自伯明翰中央图书馆、剑桥大学图书馆和牛津大学的博德利图书馆等 8 个图书馆。内容分 5 个板块,不仅呈现了 18 世纪的印刷出版文化,还提供了有关政治、文学、艺术和社会等方面的珍贵资料。Eighte
14、enth Century Collections Online(ECCO,十八世纪作品在线),可以查询到伏尔泰大部分的作品,包括不同版本,并可与同时代作者的作品进行对比分析,有利于分析伏尔泰思想的受众和接受程度。这些研究机构和数据库为研究伏尔泰的人文主义思想提供了有力的支撑,早期的研究者则从多方面开启了对伏尔泰人文主义思想的探究。勒内波莫的 伏尔泰的宗教着重从伏尔泰的人生经历分析伏尔泰思想的发展和转变是随生活的变动和对社会的观察而来的自然的变化,082https:/rs.fr 2022-08-07Ren Pomeau(ed.),Voltaire en son temps,Oxford:Volt
15、aire Foundation,1995.https:/artfl-project.uchicago.edu 2022-8-10https:/www.18thcjournals.amdigital.co.uk 2022-8-10https:/ 2022-8-13Ren Pomeau,La Religion de Voltaire,Paris:Librairie Nizet,1956.伏尔泰人文主义思想的研究与反思并不是成体系的完整的宗教思想,其宗教思想来源于现实的社会情境。斯蒂芬G.塔伦泰尔精心摘选了伏尔泰的信件,在每封信的前面,作者都简单介绍了信件的背景和通信人的身份,目的是通过信件认识真实
16、的伏尔泰。信件按年代排序,从懵懂的爱恋到与君王的交恶,从卢梭到杜尔哥,从中可以感受到伏尔泰的心路历程,“就书信本身的形式而言,它就是一种极好的自传”。1958 年,布罗米费特的 伏尔泰:历史学家一书出版,成为研究伏尔泰史学的经典之作。作者研究了伏尔泰的社会史、普遍史、历史哲学和历史方法,认为伏尔泰以一种启蒙的视角将历史作为整体进行解释。伏尔泰的一些著作,如 查理十二传,本质上属于人文主义传统,从个人生活而非社会中获得道德构建。此外,道德反应在伏尔泰的叙述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是其著作的一个特点。布罗米费特认为伏尔泰的“哲学的”历史不仅仅是自由的或反教权的宣传,而且是一种理解和解释人类社会与风俗的尝
17、试,这种尝试以启蒙运动关于人和宇宙本质的信仰为根据。彼得盖伊从思想史的角度研究了启蒙时代哲人的思想。他的著作人性的聚会:法国启蒙运动文集力图从历史语境中理解启蒙运动的多样性和统一性。盖伊探讨了伏尔泰的英国之行和英国思想对伏尔泰的影响。游学是一段阅读、观察和深思的愉快时光,伏尔泰在 哲学辞典 和哲学通信 中都极力推崇英国。自然神论是伏尔泰倡导的积极宗教的基石。盖伊还对比了其他哲人,如卢梭、孔蒂拉克、达朗贝尔等,认为没有一个单一的启蒙运动的样式,所有哲人都有自己的类型,他们组成一个纷争的大家庭,但无论其关注点有什么差异,他们都与启蒙运动紧密相连。在 伏尔泰的政治观:现实主义诗人中,盖伊认为伏尔泰的
18、政治观点既有敏锐的现实性,也有相对的灵活性。他赞同法国的专制、俄国的君主制,也称赞英国的议会制、日内瓦的民主制。伏尔泰是一个坚定的相对主义者,伏尔泰赞颂开明君主制,但在法国的政治斗争中,他站在法王182斯蒂芬G.塔伦泰尔编译 书信中的伏尔泰,沈占春译,吉林出版集团,2017,序言第 10 页。J.H.Brumfitt,Voltaire Historian,London: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58.Peter Gay,The PartyofHumanity:Essaysinthe FrenchEnlightenment,NewYork:W.W.Norton&Comp
19、any,1971.Peter Gay,Voltaires Politics:The Poet as Realist,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59.史学理论与史学史学刊一边,他采取这种立场不是基于抽象的原则,而是由于法国严峻的现实。他的政治观点显现出完整的一致性:法律的原则、演讲的自由和一种宽容的宗教政策。这显示出伏尔泰既是文学家,又是政治家,更是人文主义者。中国学界对伏尔泰的研究也取得了许多成果,得益于前辈学者如何炳松、耿淡如、吴于廑、何兆武、李凤鸣、李长林、赖元晋、陈启能、张广智等在对西方名著和西方史学理论译介中的介绍与研究。法国史研究专
20、家如张芝联、沈炼之、王养冲、戚佑烈等在法国史的具体研究方面也推动了中国学界研究领域的发展。二 伏尔泰人文主义思想的研究视域前辈学者们的经典著作和观点成为研究伏尔泰人文主义思想的理论基石,在此基础上,近二十年来,伏尔泰的人文主义思想得到进一步的研究。欧美学界对伏尔泰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伏尔泰的政治思想和宗教思想,近年来的研究有圣埃蒂安大学的让-玛丽鲁林的 从伏尔泰到夏多布里昂的史诗:诗歌、历史与政治,里昂大学的米尔缇梅里卡姆-布尔代的 伏尔泰与历史书写:一项政治评论,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的约翰马歇尔的 伏尔泰,神父的谋略与欺诈:基督教、犹太教与伊斯兰教,波兹南密茨凯维奇大学的兹比格涅夫德罗兹多维奇的
21、伏尔泰的激进主义,惠特曼学院的约翰R.艾弗森的 伏尔泰、宽容、冷漠和言论自由的限度,巴黎索邦大学的西尔万梅南特的 伏尔泰与寓言,等等。282Jean-Marie Roulin,Lpope de Voltaire Chateaubriand:posie,histoire et politique,Oxford:Voltaire Foundation,2005.Myrtille Mricam-Bourdet,Voltaire et lcriture de lhistoire:un enjeu politique,Oxford:VoltaireFoundation,2012.John Marshal
22、l,“Voltaire,Priestcraft and Imposture:Christianity,Judaism,and Islam”,Intellectual History Review,Vol.28,No.1,2018,pp.167-184.Zbigniew Drozdowicz,“Voltaires Radicalism”,Diametros,Vol.40,2014,pp.5-21.John R.Iverson,“Voltaire,Tolerance,Indiffrence,and the Limits of Free Speech”,Studiesin Eighteenth Ce
23、ntury Culture,Vol.47,2018,pp.261-264.Sylvain Menant,“Voltaire et Lallgorie”,Revue dHistoire littraire de la France,112e Anne,No.2,2012,pp.345-353.伏尔泰人文主义思想的研究与反思有别于上述传统的政治思想、宗教思想的研究,一些学者另辟蹊径,对伏尔泰的人文主义思想进行了详细的比较研究,其中有代表性的成果如下。伦敦大学的罗宾豪威尔斯将伏尔泰的 老实人 和卢梭的 新爱洛伊丝 进行了对比。两书中的男主人公都是由于受到女主人公父亲的反对而离开家乡,豪威尔斯将其比作
24、“逐出伊甸园”。之后,豪威尔斯对两个男主人公的旅行进行了对比分析。伏尔泰长于反讽,而卢梭着意于道德说教。豪威尔斯分析了伏尔泰和卢梭的写作意图,即对欧洲殖民统治的批判,但两位作者也时常表现出矛盾之处。卢梭试图谴责文明,抨击殖民者的贪婪,“然而他肯定英国人,也赞赏荷兰人在非洲海角的辛劳”。豪威尔斯认为旅行并不只是讲述主角的异域历险,更是思考人类现实。跨越大西洋,所行所见就是一幅欧洲图鉴:一方面是旧的欧洲,另一方面是“纯洁自然”的新世界。两个男主人公最终都进入了乌托邦,即好社会。豪威尔斯认为伏尔泰和卢梭的个性特点使得他们笔下的乌托邦呈现差异。伏尔泰的黄金国聚焦于城市和高度启蒙的文明。伏尔泰创造了一个
25、不同于老实人所在世界的完美世界;卢梭笔下的克拉伦是一个勤劳而保守的乡村,它的核心是家庭。赫尔辛基大学的阿里希尔沃宁也比较了伏尔泰和卢梭的思想。以老实人 中的花园为讨论视角,对比分析了二者的花园寓意。希尔沃宁认为卢梭分享了伏尔泰的三重失望,即宗教、形而上学的乐观主义、政治的失望。但是卢梭不接受伏尔泰耕种私人花园的诉求,而是以主权平等、社会契约为社会构建规范性原则。伏尔泰的花园并不完美,不是让人们进行形而上学和神学的思辨、苦行僧式的顺从、赎罪或者遁入尘世的天堂。伏尔泰的花园有三方面的含义。其一,伏尔泰自身的需求,伏尔泰定居费尔内后,积极促使该镇成为当地家庭手工业中心。其二,为不公正的迫害发声,“花
26、园挑战各种误判的宽容空间”。其三,花园不是逃避世界的地方,而是分享世界的地方。布里斯托大学的海登马松研究了伏尔泰对莎士比亚的评论,认为将伏尔泰的观点与时代背景及十八世纪法国戏剧的演化结合起来,有助于理解伏尔泰对莎士比亚长达半个世纪的批评。与拜伦、托尔斯泰、萧伯纳等382Robin Howells,“Candide and La Nouvelle Hlose”,Journal for Eighteenth-Century Studies,Vol.29,No.1,2008,p.37.Robin Howells,“Candide and La Nouvelle Hlose”,p.39.Ari Hir
27、vonen,“Voltaires Garden”,Plemos,Vol.8,No.2,2014,pp.223-234.史学理论与史学史学刊人的抨击相比,伏尔泰对莎士比亚的批评相对温和,并且更为关键。马松以伏尔泰致法兰西学院的一封信为研究出发点,从三个方面详细探讨了伏尔泰的写信缘由。其一,英国的新霸权引起伏尔泰的警觉。18 世纪,莎士比亚逐渐成为英国文坛的荣耀,是英国文化优越于法国的代表,“伏尔泰也将莎士比亚视作爱国主义的象征,他的剧本也逐渐与七年战争中英国的胜利关联起来”。其二,莎士比亚剧作的法文译本的出版。1776年,皮埃尔勒图尔诺出版了莎士比亚剧作的译本,激起了伏尔泰的愤怒。前言中马蒙泰尔
28、的评论,没有提及伏尔泰,却处处显示他的在场,马松认为这毫无疑问是对伏尔泰的蓄意羞辱。其三,莎士比亚的法文译本题献给法王路易十六的信也是症结之一,暗示着路易十六可能早就看过该译本并同意它的出版。法国王室和名流的踊跃订阅也令伏尔泰尴尬,“这不啻是对伏尔泰十五年前为反对莎士比亚而写的 向欧洲各国人民号召 的讽刺”。马松不仅阐释了伏尔泰写信的缘由,即捍卫法国价值,而且反映出 18世纪法国哲人思想的传播情况及哲人的社会地位。凯伦奥布瑞恩在 启蒙的叙事:从伏尔泰到吉本的世界史 一书中,认为伏尔泰史学主旨以进化和个体的存在为中心,伏尔泰是第一个在欧洲崛起时对启蒙做了清晰详细的叙述的历史学家。伏尔泰还借用了古
29、典主义理论中包裹着道德和美学要求的“逼真”概念进行创作。奥布瑞恩认为伏尔泰后期的经历,如充当巴黎和柏林之间的外交斡旋者以及定居费尔内重拾尊严等一系列事件,使伏尔泰的思想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他的关注点从文化转向伦理和形而上学的问题,从早期的世界主义,转向了人道主义。都柏林圣三一学院的西奥弗拉皮尔斯对伏尔泰的史学思想进行了整体的研究。作者从叙事、故事和真相三个视角探究伏尔泰如何看待历史482Haydn Mason,“Voltaire versus Shakespeare:the Lettre LAcadmie Franaise(1776)”,Journal for Eighteenth-Centur
30、y Studies,Vol.18,Iss.2,1995,p.173.Haydn Mason,“Voltaire versus Shakespeare:the Lettre LAcadmie Franaise(1776)”,p.174.Haydn Mason,“Voltaire versus Shakespeare:the Lettre LAcadmie Franaise(1776)”,p.176.Karen Obrien,Narratives of Enlightenment:Cosmopolitan History from Voltaire to Gibbon,Cambridge:Camb
31、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7.(凯伦奥布莱恩曾为牛津大学人文学院负责人,伏尔泰基金会理事成员,现为杜伦大学校长)Sofra Pierse,Voltaire Historiographer:Narrative Paradigms,Oxford:Voltaire Foundation,2008.伏尔泰人文主义思想的研究与反思和史学,在理想和现实之间进行剖析,希望以一种连贯的方式来解读伏尔泰的历史著作。伏尔泰认为传统的战争史没有提供有益的阅读,因而拒斥以国王和战争为中心的历史书写。他倡导书写人类史,即人类的精神、风俗和进步的历史。理想的历史书写根植于古典传统,既有趣又富含教
32、育意义。国内学界对伏尔泰的思想研究也取得了可喜的成果。商务印书馆自 20世纪80 年代以来陆续出版了伏尔泰的主要著作,为研究伏尔泰思想提供了重要的支撑。学者们在此基础上对伏尔泰思想进行了多方面的研究。如贵州大学的林芊全面研究了伏尔泰的史学思想,力求建立一个较为完备的伏尔泰史学思想体系;沈阳师范大学的李福岩认为伏尔泰积极传播英国的政治制度与政治哲学,目的在于反对法国封建专制;首都师范大学的陈晓华分析了伏尔泰对中国文化的解读;中国国家博物馆的林硕探讨了伏尔泰对明清时期中国文化误读的三种类型;上海财经大学的朱培源比较了伏尔泰与黑格尔的亚洲观,认为二者书写的主要目的在于以东方为借鉴对象,达到启迪西方的
33、目的;湖南师范大学的黄冬敏认为伏尔泰的新古典主义的美学倾向使他笔下的人物具有崇高的特征;四川大学的石芳,认为戴梅里属于开明官僚,对哲人的才智持有敬意。三 对伏尔泰人文主义思想研究的反思学者的研究虽然取得令人鼓舞的成果,但是涉及伏尔泰人文主义思想的具体成果较少,还存在一定的不足,具体表现如下。首先,学者们的论题相对集中于对启蒙运动进行整体研究,侧重启蒙方案、法律思想、社会制度等方面的宏观整体的研究。学界对伏尔泰人文主义思想的相关阐释散见在对启蒙时代社会理想的综括性质的论述中,学者们关注的是启蒙思想家群体,对伏尔泰人文主义思想有所涉及,但是不具体,尚缺乏系统的论述。582林芊:历史理性与理性史学
34、伏尔泰史学思想研究,贵州人民出版社,2005。李福岩:伏尔泰对英国政治哲学的传播,中国石油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 年第 4 期。陈晓华:中西互动视角下伏尔泰对中国文化的解读,史学理论研究 2012 年第 4 期。林硕:伏尔泰对明清时期中国文化的误读,法国研究 2013 年第 1 期。朱培源:伏尔泰与黑格尔的亚洲观比较,科学经济社会 2014 年第 3 期。黄冬敏:伏尔泰理性主义史学新解,史学史研究 2015 年第 4 期。石芳:警察日志中的伏尔泰与启蒙运动,世界历史 2017 年第 5 期。史学理论与史学史学刊其次,关于伏尔泰人文主义思想的观点散见于文学、历史、哲学、政治等专业领域。相
35、关学科合作研究的较少,跨领域、多学科的研究还没有大幅展开。学界多侧重对伏尔泰的某一类型的著作进行阐释,笔者认为,对伏尔泰人文主义思想的研究还可以拓展研究视阈,将伏尔泰的其他作品,如历史著作、诗歌、戏剧、哲理小说等,纳入其整体人文主义思想研究中。最后,缺乏法语专业人才。由于缺乏法语专业人才,不能深入阅读原始文献,当然更谈不上对伏尔泰的思想进行整体的研究。笔者在对英美学者进行梳理的过程中,发现与伏尔泰研究有关联的国外学者多集中于近代语言文化研究所及其分支法语系。国内学者除了自身的研究外,还要参与国际学术交流。系统培养历史学的法语专业人才应纳入整体学科的建设中。在伏尔泰人文主义思想的研究上还可以借鉴
36、国外学界相关论题的研究视角。笔者发现国外学者的研究视野很开阔,有的研究切入点非常独特,例如,托马斯M.普瑞马克对伏尔泰的研究,他是多伦多大学乌克兰研究会主席,他在 伏尔泰笔下的马泽帕与 18 世纪早期的乌克兰 中,讨论了伏尔泰的写作风格、对口述史料的运用及历史方法,对比 查理十二传 和 彼得大帝在位时期的俄罗斯帝国史,分析了伏尔泰对马泽帕描述转变的原因,指出“人们对伏尔泰和他阐释的 18 世纪早期乌克兰(包括盖特曼马泽帕)的态度,随时空的政治条件而变化”。爱丁堡大学的凯瑟琳斯瓦布里克借用弗洛伊德的理论,从心理分析角度研究卢梭和伏尔泰;此外,还有皮卡第-儒勒凡尔纳大学(亚眠大学)的马克埃尔桑(M
37、arc Hersant)的 伏尔泰的牢骚:伏尔泰书简与社会文化,通过分析伏尔泰的信件文本,揭示出伏尔泰的身体和心理状态,通过伏尔泰式的抱怨,“一种无尽的痛苦的低语”,表达对人类命运的思考。682Thomas M.Prymak,“Voltaire on Mazepa and Early Eighteenth-Century Ukraine”,CanadianJournal of History,Vol.47,Iss.2,2012,pp.259-283.伊万马泽帕(Mazepa,1639-1709),出身于乌克兰哥萨克贵族家庭,与彼得一世交好,后决裂。他在 1687 年被选为盖特曼(hetman,
38、哥萨克指挥官,有时译作领导人、统领)。参见保罗库比塞克 乌克兰史,颜震译,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 2009,第 41、52 页。Thomas M.Prymak,“Voltaire on Mazepa and Early Eighteenth-Century Ukraine”,p.281.Katharine Swarbrick,“Voltaire,Rousseau and the Uses of Frivolity”,Nicholas Cronk ed.,Voltaire and the 1760s,Oxford:Voltaire Foundation,2008.Marc.Hersant,“Le
39、sens de la plainte:Voltaire pistolier et la culture de la sociabilit”,EspritCreateur,Vol.57,Iss.2,2017,p.132.伏尔泰人文主义思想的研究与反思积极学习国外学界著名的思想理论,尝试将其应用于自身的研究中,也有助于拓宽研究思路。笔者在梳理欧美学者研究兴趣的时候,发现有很多学者以自然地理为研究视角,论题涉及政治学、环境人文主义、移民史等方面。如谢菲尔德大学的戴维麦克朗在 十八世纪欧洲的火山:环境人文学 中,分析了自然环境对人类社会的影响;爱丁堡大学地理科学学院的查尔斯W.J.威瑟斯(Charle
40、s W.J.Withers)在 启蒙运动地理学 苏格兰文化宗教的变化 等文章中,探讨了地理在近代世界中的作用,罗伯特J.梅休(Robert J.Mayhew)所采用的历史语境主义地理学编史方法,源自以昆廷斯金纳为代表的剑桥学派政治思想家的理论。笔者从中获得了启发。例如,在 18 世纪,法国社会的各阶层,如军人、文人团体、宫廷政客等存在一定的地域流动,那我们是否可以借鉴西方的相关理论,如思想史、地理学、心理学等理论,来研究 18 世纪法国的社会流动,将伏尔泰置于广阔的时代背景中,深入理解其人文主义思想的生成、传播和影响。圣安德鲁斯大学理查德沃特莫尔教授执掌圣安德鲁斯大学思想研究所和法国历史文化研
41、究中心。他在 什么是思想史中,对思想史进行了批判性的研究,思考政治、经济、宗教、科学与它们的历史起源,思想和社会的双向影响。沃特莫尔详细介绍了思想史的发展历程,尤其集中讨论了政治思想史的变化。约翰波考克(John Pocock)与昆廷斯金纳都在其讨论之列,作者探讨了思想史研究的可能性与多元性。2009 年,复旦大学思想史研究中心就出版了 思想史研究 第一辑,介绍了思想史研究的两个派别,但就 18 世纪西方史学研究而言,这些理论至今没有被有效借鉴和运用,缺乏具体的方法和理论指导。还可以从接受史的层面看伏尔泰人文主义思想的实践与传播。彼得伯克在 文化杂交 中对接受史进行了一些介绍,借鉴人类学家的术
42、语“文化移译”,他强调对接受者的身份、背景,对文化的译介的语境、环境的考量。例如,可以研究伏尔泰的社交圈。伏尔泰的社交圈是 18 世纪哲人圈的782DavidMcCallam,VolcanoesinEighteenth-CenturyEurope:AnEssayinEnvironmentalHumanities,Liverpool:Liverpool University Press,2019.孙俊:语境主义地理学编史方法,中国历史地理论丛 2014 年第 1 期。Richard Whatmore,What is Intellectual History?Cambridge:Polity Pr
43、ess,2015.彼得伯克:文化杂交,杨元、蔡玉辉译,译林出版社,2016。史学理论与史学史学刊缩影,反映了伏尔泰与当时哲人观念的碰撞。随着社会议题的辩论,思想得以流传,研究时人对伏尔泰的评论,如报纸、书籍、书信、会谈等,可以揭示时人对伏尔泰思想的接受,有助于将对伏尔泰人文主义思想的理解从文人圈拓展到真实的社会。总体而言,在伏尔泰人文主义思想的研究中,理论与方法的译介与实践是分离的,二者是相对孤立的,在操作层面上尚缺乏经验积累。伏尔泰的历史写作生涯长达 61 年,他的代表作都经历了漫长的修改,他的思想是不断变化的,不能一概而论。因而对于伏尔泰人文主义思想的研究还有广阔的学术探讨空间。数字化人文科学的合作与发展、法语专业人才的培养、跨学科理论的运用有助于开拓新的研究视角。88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