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1） 救赎（中国白领必读的最佳心灵修炼小说） 1 1984年6月，杭州。 此时的杭州，远不及今日这般繁华和秀美。引江入湖工程尚未建成，缺少钱塘江的庇佑，西湖进不足、出不通，宛如一潭死水。环湖四周，满眼是各单位的住所、疗养院，和新旧混杂的百姓民居。片片布局凌乱、格调参差不齐的建筑群，俨然构成人造围墙，分割着湖边的景色。 正值江南梅雨季节，空气仿佛有胶水的属性，将湖、山、人、景统统黏在一起，笼罩着雾蒙蒙的潮湿与闷热。阴霾的天空下，人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压抑起来，像近乎封闭的西湖一样，毫无生气。 谁家出事了！ 哎！看- 一辆警车呼啸驶进湖区，突然响起的刺耳笛声，撕裂了街边许久的沉闷。刚刚结束一天
2、工作，正在为晚饭而忙碌的街坊们，放下厨房的活计，纷纷走出屋外，三三两两加入看客的行列。 那是一处普通人家，门口停着救护车，医务人员抬着担架出来，上面的人却已经用白布盖了全身，似乎再无救护的必要。 跟在担架后面的，是一个表情复杂的中年男人，步履坚定地朝警车方向走去，那宽大的脚板仿佛一种象征，印证着常年累月撑船摇橹的生活。他的身材并不魁梧，但眉宇间又带出一股难以捉摸的暴戾气息，令人退避三舍。 再往后，是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年纪稍长的，怀里还抱着个小女孩，六七岁的模样，留着短短的刘海，黑眼珠很大，正怯生生地盯着四周的人群。 爸，爸爸-后面又跟出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跑得跌跌撞撞。 回家去！中年男人转过
3、身，皱起眉头说到。 这三个字好像有魔力一样，男孩立刻停住脚步，晃了晃身子，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 年纪稍轻一点的警察见此情景，连忙走到男孩的面前，蹲下拉住他的手： 小朋友听警察叔叔的话，好好看家，等爸爸和妹妹回来。-别给陌生人开门。 男孩冷冷看着蹲在地上的警察叔叔，眼神中满是和年龄不符的漠然与仇恨，他猛地甩开手，扭头向回跑去。 这时候，中年男人已弯身进了警车；老警察把小女孩抱进车里，坐到靠后的位置。 小女孩折腾着，跪在座位上，抓住椅背把手，脸紧紧贴着车的玻璃窗。扫过若干熟悉的看客面孔，她的目光终于凝固在担架上面，无辜的黑色眸子，像要穿透那刺眼的雪白。 就这样沉默许久，直到车子开始启动、颠簸，小女
4、孩才惊醒一般，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源自心底的哀号： 妈妈-楔子（2） 2 心理师也可以救死扶伤吗？ 我们只是尽自己所能，去帮助那些被心理问题困扰的人。但我认为，最重要的帮助，莫过于提醒每个来访者，对自我生命的尊重和热爱。 如果我接受你的开导，没有自杀，你会很有成就感吗？ 会。但是我的这份成就感，首先是建立在你的巨大成就上。因为你战胜了自己，重新找到生活的勇气，和目标。 你很坦诚。 这是心理咨询的基础，也是面对来访者的应有态度。 所以我信任你。 所以你才会向我倾诉关于童年的记忆伤害，也许这正是你自杀心理的起源，而且我们已达成共识，有信心去对抗它。 呵，也许吧。我尝试着不再去受到那个场景的影响，试着
5、把它忘了。 不要刻意去追求遗忘，因为大部分童年的记忆都保留在你的潜意识里，你应该试着去忽略它，不受它的影响。经常提醒自己忘记，反而会让它上升到你的意识层面 越想忘，越难忘？ 可以这么理解。-经过这几次咨询，你的进步确实很大。 起码暂时不考虑自杀的问题了。 我希望你永远都不再考虑。 我会努力的。毕竟我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要负责任。 当你说出这句话时，一个恢复理性思维的美丽女人，已经优雅地坐到我的面前。 哈哈，谢谢你的夸奖，更感谢你的帮助。-我忽然觉得你的职业很棒，像个英雄，救人的女英雄。 呵，心理师和其他工作并没有太多区别。我不是，你才是最终拯救自己的英雄。 楔子（3） 3 为什么要做心理师
6、？ 喜欢，向往。 向往什么？ 直接面对人性，别人的，自己的。 其实，对来访者而言，心理师就像一面镜子，照出未知的自我；但对我们自己来说，这份职业更像一种信仰。有时候，恪守信仰需要付出代价。 嗯，培训老师也说过这样的话。 因为这份信仰不同于宗教，我们所能依靠的精神支柱，勇气和力量，只能源自我们的内心。凭借这些，我们面对来访者意志的挑战，游走于人性的边缘。 心理师眼中的世界，是黑暗的？ 恰恰相反，心理师眼中的世界应该是最光明的。心理师积极、豁达的人生观，要成为整个心理咨询的基调。 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 而且，我们接触了太多隐私，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我们不仅要保守一切秘密，还要克制自己欲望的诱惑，
7、猎奇、偷窥、刺探，永远不该出现在心理师的词典中。 职业道德。 这四个字说起来很简单，却并不容易坚持。 所以需要互助，需要督导师，就像我需要你。 督导是心理师的镜子，时刻提醒着勇敢的斗士，记住你的本色，不要迷失。 楔子（4） 4 2006年，在原有职业标准、规范的基础上，国内正式启用新标准，进行心理咨询师的资格考试，由国家劳动和社会保障部统一颁发认定。 心理师，至此纳入国家职业大典。失踪的心理师（1） 1 北京，立冬第二天。 正值下班高峰的二环路上，车如流水，涌入高架，把建国门立交桥堵得水泄不通。形形色色的车辆，无论排量大小、档次高低，都以相同的速度 缓慢地爬行着。初生牛犊的新司机一边咒骂，一边
8、刺探超车的空档；而颇有经验的老把式们，则一边习惯于无奈，一边老练地阻挠愣头青的肆意妄为：全面拥堵的环 境下，能否超越前面一辆车，既是极大成就的所在，也是驾驶技术的交锋。 钢筋水泥打造的现代都市，大自然的痕迹似乎越来越少。现在郊外已是枯枝败叶，一片萧杀。而这里，车水马龙之间，丝毫看不出冬天的模样。繁华的京城二环路，仿佛没有四季更迭，只有日复一日的超越和反超越。 2 赵建忠裹着厚实的围巾，西北风却依然找得到空隙，不时地钻进怀里。丝丝寒冷并没有影响他的速度，他还是不紧不慢地蹬着自行车，与周围所有骑车人一样，慢条斯理地重复着单位和家的两点一线。 从菜市场拐出来，车筐里是一条刚刚开膛破肚的鲜活草鱼。赵建
9、忠念叨着今天刚从网上下载的菜谱，准备晚上好好地露一手。妻子张小凡是杭州人，爱吃鱼虾，也会做，每次都让他大饱口福。不过最近这位心理师的工作似乎特别忙，已经好久没有下厨了。赵建忠很心疼妻子，想自己做顿鱼给她尝尝。 工程图纸，菜谱，鱼，小凡，水暖工，管道，鱼，绍酒赵建忠骑着自行车，胡乱地遐想，又忽然想起卖鱼小贩那双贴满胶布的手，上面渗着冰冷的血迹，不禁感叹自己的生活实在是很幸福。 刚骑到楼下，怀里响起了诺基亚急促的铃声。赵建忠掏出手机，是陆芸，一位心理师，张小凡在心理咨询室的合伙人。 喂，建忠吗？小凡在家吗？陆芸是重庆人，说起话来透着火辣的冲劲。 我还没到家呢，这就上去。 小凡手机打不通。你看到她让
10、她联系我吧。 赵建忠试着拨了一下张小凡的手机，果然无法接通。回到家里，小凡不在。连忙给父母打电话，也不在那边。一个最亲密不过的家人，想要联 系，又忽然联系不到，和大多数人的反应一样，赵建忠心里没来由地有些发慌。小凡在北京也没有什么朋友，不在咨询室，实在想不出她会去哪里。准备再问陆芸， 刚拨出号码，又马上挂掉电话。咳，干嘛大惊小怪的，让人家笑话。他想，也许小凡手机没电了，又出去办事，正在路上堵着呢。 自己吓唬自己，先做饭得了，还不回来吃饭嘛。 赵建忠开始一板一眼地照着菜谱做起鱼。菜都摆上桌，张小凡没回来。菜凉了，张小凡没回来。又重新热了一遍，张小凡还是没回来。赵建忠拨 了几次电话，始终被冷冰冰地
11、告知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饥肠辘辘的他开始心不在焉地边吃边等，结果一直等到他吃完饭，张小凡也没有回家。 这是结婚两年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赵建忠呆呆地对着电视，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无奈地继续等待，在沙发上等，在床上等，在梦里等，一等就是一夜。 失踪的心理师（2） 3 北京，立冬第三天。 心急如焚的赵建忠向单位请了事假，风风火火地骑上自行车，赶去与陆芸碰面。 张小凡所在的咨询室有三个合伙人。主要投资者叫邱子彦，是个富家子，有执业资格，也在这里挂职，却不常来；另一个是陆芸，精干的女心理 师，同时管理咨询室的内外事务；再有就是张小凡，她是接诊来访者的首席心理咨询师，属于以劳动力出资的合伙人。除了
12、这三个人，咨询室里还有一位负责预约接 待工作的小姑娘江萍，和一位负责财务工作的会计彭大姐。这家咨询室有个特别的名字，天籁。邱子彦说，所谓天籁之声，并不是心理师演绎的滔滔不绝，而是来访 者自诉的潺潺流水。对一个心理师而言，最重要的事莫过于学会倾听，每个来访者都拥有自己专属的音律，学会倾听，才善于发现。 走进天籁心理咨询室，简约的装修，温馨的暖色调，让人倍觉舒适。前台左侧是接待区，初次上门的来访者在这里登记个人信息并选择自己的心 理师。在北面的墙上挂着三幅肖像，分别是心理学三大势力的代表者：行为主义学派最富盛名的斯金纳，创立人本主义心理治疗体系的罗杰斯，和精神分析理论的创始人弗洛伊德。 从前台右侧
13、转进去，是一条整洁的走廊。东面有三间办公室，第一间，也就是距离前台最近的一间，挂的门牌写着办公室，其实就是财务 室。和一般企业财务部门的深宅大院不同，心理咨询室的财务工作有些特殊意义，安置的也比较特别。来访者确定心理师以后，就在江萍引领下，按预定的咨询次数 到这里交费。心理咨询行业有这样的特点，首先是预付费用，其次是不会把钱直接交给心理咨询师。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心理师和来访者出现谈心之后再谈钱的尴 尬局面。所以彭大姐的财务室设在比较靠外位置，也没有挂财务的门牌。第二间，是会议室兼资料室。每个心理师都需要有自己的督导，负责从第三者角度对心理师 的工作进行评估，包括及时调整心理师的状态、梳理在不同心
14、理咨询阶段发现的各种问题。邱子彦、陆芸和张小凡就约定互为督导，尤其是陆芸和张小凡，定期还要 召开督导会，互相讨论各自案例的情况。心理师归纳的咨询记录就在会议之后留下来，整齐地锁在档案柜中，和督导会议记录一起，供大家学习交流。除此以外，每 个心理师还拥有一个专属的档案柜，存放保密的心理咨询档案，这是其他人的禁地，钥匙由心理师自己保管。除此之外，办公室还有一些咨询过程中常用到的器具， 比如箱庭疗法（又称沙盘游戏，通过在沙盘里摆设各种玩具，显露来访者潜意识，表达出想象力、创造力、人格特性等多方面内容）的沙盘，和陈列内容丰富的 玩具展架一起，平时不用，就静静地立在房间西南角。第三间，是来访者与心理师谈
15、话的独立场所-咨询室，干净的纯色门垫，纹路清晰的实木房门，漂亮的铭牌 写着邱子彦心理咨询师。走廊西面是另外两间咨询室，门的间距很大，分别写着陆芸心理咨询师和张小凡心理咨询师。 邱子彦的咨询室比较小，有一对呈90度角摆放，供邱子彦和来访者坐着谈话的椅子。90度角的摆放是为了避免谈话双方眼睛直接对视，给来访者造成不舒服的感觉。而陆芸和张小凡的咨询室，在较大的空间里又多了一组躺椅。来访者可以躺在椅子上，身体得到彻底放松，心理师则处于来访者视觉之外， 如坐在头部靠后的位置，或要求来访者闭上眼睛。在此情况下，心理师的心灵疏导和语言指令都会发挥出更大的力量，作用于来访者。据说这种方式是弗洛伊德首创的，所以
16、把它称之为弗洛伊德椅，又说是这种方式最有利于实施催眠，所以也把它称之为催眠椅。三间咨询室的共同之处，在于都拥有良好的隔音效果，完全可以阻隔嚎啕大哭时的高分贝。也正因为如此，在每间咨询室某处不易觉察的位置，都设有一个报警器，连接前台的警报装置，以保证心理师在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时，可以 有效地向外界发出信息。所以在心理咨询行业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心理师不能单独接诊来访者，尤其是陌生的来访者。 失踪的心理师（3） 赵建忠坐在张小凡的咨询室，对着他坐的，是陆芸。他端过滚烫的茶杯，手却依然感到刺骨的寒冷。 咨询室工作时间有点特殊，因为周末是大多数人休息的时候，很多来访者都会选择预约在周末，而周一又是很多
17、都市白领心理问题的高发日，所以咨询室在周二和周三休息。这个星期三，也就是昨天下午，安排值班的江萍临时请假回唐山老家，正巧张小凡又登记了一个来访者预约，所以她应该是自己在这里 的。陆芸原本和张小凡约好要开督导会，结果等她到咨询室的时候，门已上锁，张小凡不在。陆芸以为她家里临时有事，没有太在意，准备整理一下自己近期的咨询 档案，这时发现张小凡把她档案柜钥匙遗忘在锁孔中，才想打个电话，结果就联系不上她了。 本来像昨天那种情况，小凡是不可以单独接诊的。但这个来访者已经来了半年多，和小凡很熟悉，所以 找到这个人了吗？赵建忠眼前一亮，仿佛捞到根救命稻草。 他叫林向东，我在江萍那里拿到了他的联系方式。陆芸摊
18、开本子，不过还没联系。-建忠，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按照规定，我不能直接接触小凡的来访者，除非是遇到现在这种情况，而且是你在场的时候。所以才要你赶过来。陆芸拿出手机，开始输入号码，我现在打给他。 好。赵建忠抑制住焦躁的情绪，没有打断陆芸，但他感觉自己越来越紧张，心跳得厉害，呼吸也急促起来。 陆芸点点头，稍微定了定神，拨通了林向东的电话。 林先生您好，我是天籁心理咨询室的心理师督导，我叫陆芸。您好。我是想了解一下昨天下午您和心理师张小凡什么？哦。哦，那可能是我们搞错了，我再去查一下。不不不，没什么，没事的。好，谢谢您。谢谢。 放下电话，陆芸俊俏的脸上如同结了一层霜，透着严峻的神情。沉默许久，才缓
19、缓地说：林向东说他最近一直在外面出差，根本没有向小凡预约。 赵建忠惊愕地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报警吧！陆芸有些激动地站起身，对赵建忠说。 此时的赵建忠，觉得自己好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椅子上，浑身没劲。脑子里的思绪混乱得一塌糊涂：如果这个林向东说的是真的，那小凡会去哪儿，不辞而别会不会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车祸还是为什么登记是假的呢也许她回杭州，家里出了什么事难道小凡有外遇，昨天和情人不可能，也许这个林向东说的才是假的，就是这个人害了小凡他为什么要害小凡，他会把小凡弄到哪儿去不可能，统统不可能没事的，我怎么开始胡思乱想 了赵建忠强打精神，拼命地摇摇头，似乎要把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不能报警
20、。 失踪的心理师（4） 为什么？现在轮到陆芸惊愕。 小凡不会出事的，她也许，只是突然想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再等等，今天一定有她的消息，没必要报警。赵建忠又重复一遍，今天一定有她的消息。 建忠，我也不希望小凡出事，但是不管怎样，她失踪了。我们不知道林向东是不是在说谎，我们也不知道小凡到底会去哪里，早一天报警，也许就能早一天找到小凡。 今年33岁的赵建忠，和图纸打了15年的交道。从技术工人到现在的水暖工程师，他的生命似乎就是由诸多管道构成的，紧密细致，而且毫无活力。理工出身的他一向沉默寡言，长相普通又不修边幅，也没有挣些外快的想法，这些条件足以让他成为一个大龄未婚青年。眼看自由恋爱没有指望，父母便开
21、始 张罗着左一个右一个地给他介绍对象，甚至同时登记了两三家婚姻介绍所。从29岁那年开始，赵建忠便在走马灯似的相亲中经历一次次失败。而失败的原因似乎只有一个-没有共同语言。在父母的唉声叹气中又过去两年，赵建忠31岁的时候，一家婚介所向他介绍了张小凡，一个大学毕业后留在北京，已经工作两年的杭州 女孩，目前是位见习的心理咨询师。 对于赵建忠一家来说，张小凡的出现无异于天使降临。这个女孩朴素地站在他们面前，没有谈时尚品牌，没有讲港台明星，也没有追问赵建忠月收入多少、未来买房买车的打算。只是淡淡地说，她很喜欢北京，想留下来继续发展，也想在这里组建自己的家庭。赵建忠的父母由衷地喜欢这个女孩子，更重要的是，
22、她才25岁，比自己儿子整整小六岁。娶到一个小六岁的儿媳妇，南方姑娘，模样不错，还有自己的事业，这就足以让他们骄傲地对别人说，不是我们儿子找不到，而是我们儿子眼光高。赵建忠自然很满意，张小凡也觉得他是个可以依靠的居家男人，两人开始正式交往。 张小凡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她有一个大自己三岁的哥哥，在杭州市内安家，嫂子也是杭州人，还有个小外甥。老父亲的身体很健康，和哥哥嫂子在一起生活。张小凡的家庭背景让赵建忠一家无从挑剔，而且随着相处时间增加，赵建忠越来越觉得她就是理想中的妻子，温柔，简朴，而且善解人意。相识三个月之后，他们结婚了。大力支持的父母掏出养老金，为他们交了新房的首付，小两口每月偿还房贷，虽
23、然辛苦，但生活充实。张小凡想专心发展心理师的事业，所以提出暂时不要孩子，赵建忠责无旁贷地抵挡住父母的压力，支持妻子的选择，婚后的夫妻关系一直很好。 眼下，赵建忠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思想斗争。陆芸的话肯定是有道理，但是真要报警，他不想这么做。失踪、报警，他不想把这些词和妻子小凡 联系在一起，这绝对不是好兆头。妻子是安全的，他坚信，坚信是因为他希望如此。赵建忠拼命压抑着自己心里不安的焦躁，而危险的预感犹如细长的蛇信，从他压抑的缝隙中伸出来，骚动他的内心。对于赵建忠而言，生活的判断就是自己的单位离家较近，所以骑自行车上下班；小凡的咨询室离家较远，所以要坐公交车再换乘 地铁。现在让他去判断是否应该报警，
24、这远超过了他的生活范畴，赵建忠体验到一种强烈的不知所措。 建忠，你还在犹豫什么？ 相信我，再等一天。忽然间，似乎某种信念占据了上风，赵建忠做出一个类似妥协的决定，如果明天还没有小凡的消息，我们就去报警。再等一天，相信我。 陆芸无奈地点头，凭对赵建忠的了解，她知道现在自己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也许他确实对小凡的去处有些把握，毕竟他们是夫妻俩。陆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心情顿时平稳了许多。 失踪的心理师（5） 4 北京，立冬第五天。 陆芸带着再也坐不住的赵建忠去报案，来到北京朝阳分局下属建外派出所。在此之前，她为赵建忠做了一次简单而必要的心理辅导。 建忠，你听我说。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也很着
25、急，但是我必须先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你现在报的是小凡失踪，警方受理之后，你是她生活中最 亲近的人，我是她工作伙伴，还有林向东，是登记簿上最后一个接触她的人，你、我、林向东，都是警方首先要调查的对象。尤其是你，警方会追问你很多问题，甚 至把你当成最大的嫌疑人。你别慌，先听我说。警方必须要排除我们的嫌疑，才能全力以赴寻找小凡的下落，我们必须要配合好警方，必须告诉他们事实的真相。所 以你要沉住气，要仔细认真地回答他们的每一个问题，每一个问题也许会问好几遍，甚至会随时要求你回来重新询问，你一定要认真，沉住气，控制自己的情绪，要 尽量保持冷静，一定要说实话。记住，没有人怀疑你，只是小凡需要你的帮助，例行公
26、事是必须的。建忠，你一定要配合好警方，不要给自己压力。记住放松，小凡 需要你轻松面对这一切，仔细认真地回答他们的问题，所有的问题。记得，放松。 从警局出来，送别赵建忠后，陆芸拿出手机，快速拨通一个熟悉的号码： 子彦，小凡出事了，你赶快回来一趟。 失踪的心理师（6） 5 邱子彦是个非常注重生活品质的人。大腹便便的父亲，是他每天警示自己的反面教材。尽管父亲偶尔会开玩笑地和他讲，没有这个酒囊饭袋，就没有现在优越的生活条件，邱子彦还是觉得男人挺个大肚子，实在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因此，他逐渐养成运动和健身的习惯，陆芸打电话时，他正在网球馆挥汗如雨。 整齐的头发，干净的指甲，洁白的牙齿，适度的肌肉，这是邱子
27、彦给品质男人下的定义。多情，但绝不滥交，这是他对自己感情生活的描述。作为一个已30岁的准公子哥，邱子彦小心地控制自己在物质与精神左右间的位置，尽量躲避着奢靡生活的诱惑。凭借父亲创造的财富和人际资源，只要稍加经营，便可让他的子孙们继续享受富足。但邱子彦并不满意，他认为这只是在走一条父亲已经铺好的路，不是自己的事业。所以两年前，他投资成立了天籁心理咨询室。 投资一家心理咨询室，纯粹是出于爱好。邱子彦在荷兰留学时，涉猎了不少专业领域，唯独对心理学情有独钟。尽管回国之后，他考到了心理咨询师的执业资格，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很难成为一个合格的心理师，因为他很难真正理解经济快速发展导致的社会落差，会给普
28、通民众带来怎样的心理压力。 晋惠帝司马恭在得知老百姓因为饥荒而吃不上饭时，曾纳闷地问大臣，这些人为什么不吃肉粥呢。这个从小听来的故事给了邱子彦深刻的印象，他知道自己生活的优 越，是很多人不能想象的，这也意味着，自己同样不能理解很多人为油盐酱醋而奔波的日子。不同的生活经历，决定着不同的心理发展。 无疑，天籁心理咨询室的三位心理师中，邱子彦接诊的来访者最少，而且基本都是陆芸后期安排给他的。这些来访者的共同特点是有显著的社会地位或经济地位，有一部分是自小在优越的环境中成长起来，有一部分则是通过自身的努力从底层奋斗至今。自卑感的冲突、人际交往的隔阂、对周围环境的怀疑和妄想都或多或少地弥漫在他们内心深处
29、，让这些外表光鲜的高端人物莫名地承受着来自内心的某种不安，在豪华轿车的掩护下，转弯抹角地走进心理咨询室。大部分这样的来访者，在咨询前期还有一种通病，就是习惯用社会的、经济的标尺，衡量一下眼前要给自己上课的人是何等级别。凭借如此标尺的比较，他们在咨 询室也能找到某种平衡，进而又产生一种特殊的优越感，甚至瞧不起心理师。这时，一向惯用的对话姿态便在心理咨询过程中重新显现，来访者表现强势，咨询效果受到影响。尽管对于专业心理师而言，无论来访者表现出何种状态，都可以通过有效的沟通技巧和咨询手法妥善处理，但陆芸还是认为在客观允许的条件下，选择心理师首先就要因人而异，避免浪费彼此的精力和时间。因此，邱子彦成为
30、接诊这类来访者的最合适人选。这并不是说，应该在咨询过程中强调心理师和来访者物质条件的攀比，而是适度降低双方沟通的门槛，让彼此的理解和信任变得更容易些。 邱子彦回到咨询室，听陆芸详细地讲完事情经过。 我找找关系，让警方的力度再大一点，放心吧。 我很惦记小凡，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陆芸的眼圈有点红，建忠今天才给小凡家里打过电话，没有消息。现在大家都很着急，小凡的爸爸还要来北京，被建忠好不容易劝住。他说很后悔打这个电话，让老人也跟着操心。 失踪的心理师（7） 小凡这个老公，真是搞不清楚。现在是人口失踪，就算他不打电话，警察也会打的，到时候不是更麻烦。邱子彦只见过赵建忠一次，是庆祝张小凡成为天籁的合伙人
31、时，他很高兴地请大家吃晚饭，要求带上家属。那是邱子彦完全不能接受的男人类型，有点邋遢，还有点唯唯诺诺，看上去很少出席社交场合，讲的难听一点，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以后一听陆芸提到赵建忠，邱子彦就为小凡感到不值，总是忍不住要数落他两句。出了事，不赶紧想办法解决，拖着、瞒着，只会越搞越大 子彦，别说这些了。陆芸知道邱子彦看不上赵建忠，虽然暗地里也有同感，但现在毕竟不是评价他的时候，赶紧找人吧。 我晚上约分局领导吃饭，和派出所打个招呼，不行就上报，立案侦查。 邱子彦思忖片刻，心里大致又选了几个陪酒的客人。放心吧，我也很惦记小凡的安全。 好。-找你回来，还有件事和你说。那天小凡和我约好开督导会，档案柜上
32、的钥匙又没有拔下来。以小凡的细心，她不太可能是忘记了，也许就是特意把钥匙留给我。我觉得小凡的失踪，真的很复杂，也许，是她自己 别想这么多了，查案的事交给警察。小凡是成年人，至于她自己想做什么，那是她的自由。邱子彦若有所思地看着陆芸，你准备怎么安排小凡的来访者？ 这也是我正要和你商量的。不管怎样，我们没办法确定小凡什么时候能回来，不能让来访者稀里糊涂地等下去。我看，我们暂时接过来吧。你的时间怎么样？ 我的时间倒没什么问题，问题是现在涉及到转介心理师，必须要征得来访者同意。邱子彦用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滑过一条弧线。 这当然了，我现在就安排江萍，按照预约时间的先后顺序，提前给来访者打电话。陆芸拿过张小
33、凡的咨询记录，厚厚的一本，这是心理师填写的咨询过程摘要，也是她和小凡开督导会时探讨的主要内容，先让江萍打电话，同意转介的来访者，我再根据预约登记簿和咨询记录找到他的咨询档案，把适合你的个案分配给你。不违背保密原则。 你自己的案子也不少，多给我一些吧。注意身体。 要看来访者的选择，一般而言，女心理师比较容易产生亲和力，有原始的母性意识。陆芸半是玩笑半认真地说。这两天压力不小，邱子彦的关心让她觉得很宽慰。 准备怎么解释转介的原因呢？ 暂时说小凡回杭州了，家里有事，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陆芸顿了一下，如果来访者不同意转介，可以等小凡回来继续咨询，或者直接返还费用。 我没意见。邱子彦摊开双手，开始分配工
34、作吧。 失踪的心理师（8） 6 喂，方先生您好，我是天籁心理咨询室的江萍。 哦，是小江啊，你好。方海是位职业小说家，一个在北京混迹多年的湖北人，曾经写出两本让自己名利双收的畅销书。不过近几年的他，似乎有些落寞，出版的作品也总不能引起市场的关注，销量一直不尴不尬。 是这样的方先生，按照您的预约，明天您有一次心理咨询 我会准时的。 对不起，我是想问您，您是否愿意接受其他心理师为您做心理辅导，因为张老师最近请假，不在咨询室。江萍不禁加快了语速，想一次性表达清楚。如果您愿意接受，我将为您提供天籁其他两位心理师的资料。 哦，小凡去哪儿了？ 张老师回杭州了，请的事假。您看我要不要为您介绍一下其他心理师的情
35、况？ 回杭州了？请了多久的假？方海仍然是不紧不慢地问到。 这个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我不清楚 小江，你怎么能这么答复我呢。你们的心理师请假，我问你请到什么时候，你告诉我你不清楚？方海的态度忽然变得很严肃。实际上，他现在正好在家无聊，只是想逗逗这个小姑娘。 方先生，您别为难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负责征求您的意见，是否愿意转介其他的心理师 转介，就是要我换一个心理师？ 是的。 既然小凡只是请假回家，干嘛要我转介啊？-她不回来了？也许是作家的天性，突然间，方海开始狐疑起来。 方先生 我的咨询档案是小凡为我编号和保管的，现在是保密的，如果我同意转介，就是会有另一个人来插手我的心理咨询，是吧？ 是的。江萍
36、有点汗流浃背的感觉，每次给这位方先生打电话，总会有种莫名的紧张，因为他习惯在某些细节问题上咄咄逼人，而且抓住不放，有时候还会反复质问。他在登记个人信息时写的是自由职业者，而江萍一直认为他的真实身份是警察，既然来天籁，肯定还是个有问题的警察，神经质吧。江萍是心理学的外行，也没有兴趣研究，在她看来，所有的心理问题都可以用神经质代替，基本等同于口语中的神经病。 失踪的心理师（9） 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隐私，明天去和另一位心理师谈话呢？ 方先生，您可以选择不转介，我会为您登记，重新预约时间的。 谢谢你，小江。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开始你干嘛要求我转介呢，直接通知我小凡请假，重新预约时间不就行了吗
37、？方海现在越来越觉得天籁心理咨询室发生了一些事情，肯定和张小凡有关，是离职、跳槽，还是他决定盘问到底。 方先生，我真的不知道，是陆老师这样安排的，她是我们的领导。我会为您重新预约时间，如果您不愿意转介，我们也可以按照您剩余的咨询次数，返还您之前交纳的费用。江萍觉得电话很烫手，自己思维一片混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开始是我没说清楚 你是说返还费用？ 是的，按照您剩余的咨询次数 还可以退钱？这个比转介更厉害，小江，你告诉我，张小凡是不是失踪了？听电话那边许久没有动静，方海以为自己这句玩笑开得有点大，没想到却是一语道破天机。 方先生，我跟你说实话吧。江萍看陆芸不在身边，决定缴械投降，和警察坦白事实，她压
38、低嗓音地说，三天前，张老师自己登记了一个假预约，就再也没回来，也没回家，现在已经报警了，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消息。您可千万保密，千万不能说是我告诉您的。 如果用惊喜来形容方海现在的心情，肯定是不适合的，因为尽管歪打正着地有了意外的收获，但惊的成分要远远大于喜，甚至根本没有游戏胜利的愉悦。方海是震惊的，震惊到他也许久没有说话。 小凡现在有什么消息了吗？ 真的没有，方先生，我只知道这些了。江萍不禁有些后怕，声音中夹带着一丝按捺不住的颤抖。这个想在北京圆梦的姑娘，做过很多地方的接待员。与之前律师事务所相比，这里最大的好处是薪水比较高，因为老板比较有钱吧。现在江萍发现，也因为心理咨询室的接待员比较难
39、做。 好的，谢谢你小江，我不转介，也不要求退钱，你帮我重新预约时间。 好的 你和我说的事，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也不会为难你。放心吧。方海郑重地向江萍做出保证，尽管他同时也认为自己未必可以做得到。 谢谢您。江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不仅是因为方海的保证，也是因为终于可以结束这次感觉极其漫长的通话。江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幸好其他来访者没有这么难缠，否则，这些电话打过之后，她也该需要心理师的帮助了。谢谢，再见。失踪的心理师（10） 好，再见。 方海的家是两居室的户型，一间卧室，一间书房。房间收拾的异常整齐，和想象中独居男人的巢穴完全不同。方海离婚已经六七年了，基本从来到北京开始，他就习惯于自己照顾
40、自己的生活，偶尔还要照顾和女友一起的生活。小有所成，又是个离婚的男人，方海的女友顺理成章地频频更换。现任的叫做姚姚，比他小十岁，客厅里摆着两人亲昵的合影。 方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刚刚挂掉电话，他陷入沉思。一种复杂的心绪开始弥漫全身，有担心，有好奇，还有一份久违的冲动。对张小凡，他有太多深刻的记忆，此时此刻，这些记忆如同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堆积在心头。方海抓过桌上的软包香烟，缓缓地点燃。 当烟雾随心绪一起弥漫的时候，这位小说家决定，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强迫症患者（1） 1 张大夫。 你好。不用叫我大夫，我不是医生，你也不是病人。一个轻松的笑容，一只纤细的手，我是你的心理咨询师，叫我小凡吧。
41、方海忐忑的心稍稍平复。握手之后，他有点尴尬地笑了笑，仔细检查了一下椅子，然后坐下来。我们从哪里开始，小凡？ 从你认为需要的地方。张小凡亲切地看着神情紧张的方海，沉稳而清晰地对他说，在开始之前，我希望你知道，并且相信：在这个房间里，不管听到什么，我都会严格遵守保密原则，除非经过你的许可，我绝不会泄漏你任何隐私。这是心理咨询师的基本道德，也是我们的职业操守。 我相信你。方海点点头，张小凡的话让他觉得很踏实。不过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始心理咨询。 你可以暂时把它当作一次聊天。-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先从介绍自己开始。 好。方海笑得依然有些僵硬，他整理一下思绪，我是湖北襄樊人，今年三十七岁，离婚五年，来北
42、京七年，我的职业是写小说。 哦，作家。张小凡笑着点下头。 可惜是个不成功的作家，确切地讲，是以前成功，现在不成功。方海忽然有了些许骄傲，我第一本书叫背后的阳光，你听说过吗？ 那是本关于未成年人犯罪的小说，笔触深刻而感人。张小凡不只看过，还把它推荐给了陆芸。不过小凡现在倒是有点疑惑，因为印象中的作者并不叫方海。我看过那本书，不过作者 哦，那是我的笔名，从出书就一直用这个名字。方海很高兴还有人记得书的作者，我的第二本书叫白墙灰瓦，二十五万字。-第一本书是二十三万字。我后来写的小说，每一本都超过二十三万字，但都没有第一本写得好。也不是写得不好，是卖得不好，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不好方海的表情变得有
43、些怪异，姿态也开始有些不自然。他抬起右手整理自己的领带，又好像是偷偷地，不想被小凡看到。向左拧拧，觉得不舒服，再向右拧拧，还是不舒服。方海向张小凡这边瞄了一眼，咳嗽一声，又清了清嗓子，索性用两只手一起摆弄起领带来。拉拽了几次，直到自己认为已经很端正了，才轻轻地摸了摸领带结，重新调整好坐姿。 这本白墙灰瓦，张小凡确实没什么印象，但她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因为她已经从方海的自诉中听出一些问题，而且一直在看着他。 我没学过心理学，但是我喜欢看书，也看过心理学的书，还特别研究过。坦白讲，我认为自己得了强迫症。方海好像在解释刚才的举动，也好像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向医生阐述病情的机会。我刚才就是不由自主。 你认
44、为自己得了强迫症，能说的再详细些吗？张小凡并没有否定方海的自我诊断，反而鼓励他继续说下去，目光中流露出真诚的期待。 得到鼓励的方海似乎找到某种感觉，又似乎进入了某种状态。随着自己的侃侃而谈，刚进来时的紧张情绪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闪动在眼眸中的自信和狡黠。方海娓娓道来，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强迫症患者（2） 背后的阳光畅销之后，原本是少年管教所监区科员的方海，踌躇满志地辞去公职，俨然成为一个职业作家。不久，方海移居北京，正式投身文化圈，第二部作品白墙灰瓦跟着出版上市。借着首部作品的畅销势头，趁热推出的白墙灰瓦也是让他赚足了版税。买房、买车、离婚，和故事里小有成就的男主角一样，方海
45、不亦乐乎地折腾着自己的生活。当背后的阳光被改编成电视剧本，不低的收视率又在娱乐圈惹来一阵热评时，方海觉得自己的事业简直是如日中天。 如日中天,也许真是方海选错了形容词，他的事业就像正午之后的太阳一样，开始向西坠落。第三部作品销量的滑坡并没有引起方海的注意，而由文化公司重金捧出的第四部作品也在市场上铩羽而归。他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写作风格出了问题。不知何时开始，字斟句酌的写作习惯压抑了这位后起作家的创作灵感，他的作品细致有余、情节不足，内容越来越空洞。据说巴尔扎克写作时也很罗嗦，尤其在细节描述上不厌其烦，但方海终究比不了那位法国大文豪，出版社和文化公司也没办法把他炒作成巴尔扎克。压力下的方海，
46、愈发感觉自己写不出东西，而且通篇都是语法错误，经常要修改几遍甚至十几遍，最后发展到为一个标点、一个字也要停下写作，先查个究竟。方海越来越得不到市场的认可，出版社质疑他的价值，原本一直合作的文化公司也转向新晋的少年作家，不肯再为他投资宣传。 当第六部书稿居然被退稿时，方海觉得午后的阳光有点昏暗。好在，凭借以前的基础，也靠着发表专栏，他的物质生活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但方海不甘心自己成为一颗流星，他发誓要写出一部扬眉吐气的作品，狠狠地打那些小看自己的人一个耳光。 另起炉灶的新作品刚有雏形，方海又发现自己出现了不寻常的问题。他的情绪开始经常变得烦躁，而原因是他经常会莫名其妙地怀疑一切。怀疑自己遗失了东西、怀疑身上某处有污渍、怀疑银行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