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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6年5月17日,英国对法国宣战;1763年2月10日,英国、法国和西班牙签订《巴黎和约》,史称“七年战争”。
欧洲所有的大国都卷入了这场战争,英国、法国、普鲁士、奥地利、俄罗斯、瑞典,一共死伤100多万人,战场遍及欧洲、美洲、亚洲、非洲等全球各地,万两黄金更是灰飞烟灭。
这场战争是怎么打起来的呢?当大航海之后,几乎所有未知土地被发现,欧洲强国为了在全球范围内获得更多的殖民地和贸易份额,只好大打出手。
比如,不断崛起的英国和法国;比如,异军突起的普鲁士王国与神圣罗马帝国奥地利。
因此,作为胜利一方,这场战争也成为了英国崛起的转折,英国首相丘吉尔说,“七年战争”是真正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是一场为英国赢得世界霸权的战争。
1759年这一年,在欧洲,英国和普鲁士联军打了一场开战以来少见的大胜仗;在北美,英军打下了整个加拿大;在加勒比海,英军攻下了法国的主要据点;在海上,英国舰队通过两场海战,摧毁了法国海军的主力。
在此之后,欧洲大体恢复了战前的均衡,但是海外殖民地的归属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美洲大陆,法国只剩下了小小的新奥尔良;西印度群岛中,原来归法国的圣文森特、多米尼克和格林纳达都归了英国。除此之外,法国还失去了印度和塞内加尔。
然而,这场“七年战争”更得以出名的地方,就在于它的继发效应——美国独立和法国大革命。
一方面,这场战争给英国经济上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不仅背上了沉重的债务,还要每年付给普鲁士60多万英镑作为津贴。
七年战争下来,英国国家债务几乎翻了一番,巨额的债务让英国政府连偿还利息都很困难。
于是,英国在战争结束后,将一部分税赋加到北美殖民地的头上,这反而成为了北美殖民地争取独立的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根据停战《巴黎和约》,即英国要求法国拆除敦刻尔克的防御工事,这种规定侮辱性极强,让路易十六决定在十多年后的北美独立战争中,全力支持北美殖民地,并且最终帮助北美殖民地打败了英国。
然而,一口气是出了,让英国丢掉了北美13块殖民地,但是长期战争已经掏空了法国的财政,到1783年第一次美国独立战争结束时,法国已经花费了超过16亿里弗尔的军费。
国家濒临破产,七年战争又丢了几乎所有海外殖民地,当路易十六召开三级会议要征税的时候,结果等待他的却是自己设计的断头台。
这就是我们今天要聊的法国大革命,我们先从它的建国历史说起。
公元843年,《凡尔登条约》拆分了查理曼帝国,西法兰克发展为法兰西王国,东法兰克则孕育了神圣罗马帝国。
随后一百多年,西法兰克王国的王权被各地贵族压制,法国陷入了长期的分裂困境。
公元987年,休·卡佩建立了卡佩王朝,加冕为第一任法兰西国王,法兰西民族开始形成。然而,他当时能够统治的地方就是巴黎周边的狭小地带。
与此同时,勃艮第、布列塔尼、阿基坦、图卢兹等地的大贵族们,却拥有大片的土地。贵族们雄霸一方,根本就不把国王放在眼里,完美体现了“我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
1309年,法兰西卡佩王朝第十三位国王腓力四世,将当时的教皇绑架到法国,软禁于南部小城阿维尼翁,史称“阿维尼翁之囚”。
这无疑与罗马教廷翻了脸,为了拉拢贵族同教皇的斗争,腓力四世于1302年召开了三级会议,这是法国历史上第一次三级会议。
然而,这个三级会议不过是一个橡皮图章而已。
公元1328年,腓力四世的三儿子查理四世去世,没有留下男性后裔,卡佩王朝就此终结。卡佩家族的旁枝瓦卢瓦家族崛起,腓力六世成为了新国王,建立了瓦卢瓦王朝。
随后,英法百年爆发战争,1453年百年战争结束后,欧洲黑暗的中世纪也走到了尾声。也正是和英国之间持续不断的战争,加速了法国构建君主集权的进程。
1589年,亨利三世被杀,也没留下个儿子,所以王位就被远亲亨利四世继承了。因此著名的波旁王朝,就这么拉开了序幕。
亨利四世即位后,结束了困扰法国多年的宗教战争,颁布了《南特敕令》,施行宗教宽容政策,促进了法国经济的繁荣。
1661年,法国宰相红衣主教马扎然死后,路易十四开始亲政,法国已经建立了以行政为中心的集权国家。
在中央层面,最高权力机关是国王直接领导的御前会议,在地方层面,国王把全国划分为几十个大的财政区,然后派遣总督来进行管理。
从这个时间点开始,就为法国大革命的爆发埋下了种子。
对外,路易十四前后发动了五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赢得了“太阳王”的称号;路易十五在七年战争中损失惨重;路易十六为了报在七年战争中输给英国的仇,参加了美国独立战争。
对内,路易十四宗教不宽容的《枫丹白露敕令》,加深了社会精英和教会对立;路易十五骄奢淫逸,生活糜烂;路易十六更是对政治一窍不通,性格软弱。
从路易十四到十六,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为了集权,不断削弱旧贵族权力,提拔地方新贵族进行统治,引发了旧贵族的严重不满。
一方面,国王不断地提拔新贵族,赐给他们贵族头衔,让他们的前途,则完全依赖于国王的恩宠。
另一方面,国王为了不让旧贵族再插手公共事务,用各种好处进行收买,路易十四还修建了凡尔赛宫,把各地贵族都召集过来,到这里尽情享乐。
总之,法国君主在付出大量钱财后,成功地收买了大部分贵族,实现了国家君主集权。然而,这样的国家官僚系统却是用家产制原则建立起来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钱不是凭空从天而降,国家体制也完全达不到“秦制”的水平。为了钱,法国走上了卖官鬻爵的道路,国王发明各种新的官职,比如油脂监督、烈酒品尝、假发监督、小麦称重员、林务官、轮流任官职……甚至,国王要求那些买官人转让或者继承官职的时候,再抽取一定比例的交易税。
也就是说,原本应该代表国家公共利益的官职,在法国变成了可以被买卖、被世袭的私人财产。
这样的情况有多严重呢?在法国卖官鬻爵的收入,在整个国家财政收入中居然占到了一半之多,毕竟它太赚钱了,一旦一个国王设置一个新职位,必然有人买。
为什么呢?
因为在法国拥有一份官职,就有机会争取到一个头衔,然后进入到贵族阶层。贵族阶层的好处自不必说,有特权且不缺钱。
而且,一个官职,不仅可以通过收税捞钱,还能通过买卖赚钱,就像股票一样。著名的思想家孟德斯鸠,当年就是看准时机,把自己继承而来的波尔多法院庭长的职位,卖了一笔高价巨款,然后去首都巴黎过上了奢华的生活。
这样的政治后果是非常可怕的,整个官僚体制混乱、腐败,老百姓只好把怨气撒在国王身上,从1661-1675年,几乎每一年都会爆发大规模的农民起义。
国王只能派兵镇压,为了给军队发饷,又要增加税收,加税又要引发起义……国家陷入恶性循环。
王室只能无动于衷吗?不是,只是无能为力。
早在路易十四时期,他的财政部长科尔伯就进行了改革,比如严查贪污、严禁特权。然而,随着与英国的大同盟战争(1688—1697年)爆发,为了筹措军费,又只能重新走上卖官鬻爵的老路了……
战争结束后,路易十五的首相莫普,继续进行改革。然而,正当改革在进行中时,路易十五却突然死亡,而年轻的路易十六,在强大的反对声音中,他被迫取消莫普的改革,恢复了官职的买卖。
1700年至1789年间,法国为了应付财政危机,变相卖掉了5万个贵族头衔——贵族变多了,然而旧贵族看不上那些新贵族,认为后者是暴发户,新贵族对掌握特权的穷光蛋旧贵族们感到不满。
更糟糕的是,18世纪末欧洲进入了小冰期,1788年冰雹摧毁了法国的农业,面包价格上涨了一倍不止。
总之,新贵族不满旧贵族的特权,旧贵族不满国王的限权,老百姓不满贵族和国王的无限度剥削。
在这样内外交困,社会矛盾激化的局面之下,随着法国国内的启蒙运动思潮,以及七年战争的战败和介入美国独立战争导致国库亏空,被长期压迫的底层老百姓,也只有一种选择。
那就是暴动。
法国大革命的直接导火索,是1789年5月的三级会议。
所谓三级会议,是参会者分为三个等级,第一等是僧侣,第二等是贵族,第三等是老百姓,前两个等级都是不纳税的特权阶级。
第三等级由仆人、苦力和工人组成,由工匠、商人、农人、土地有产者以及没有贵族头衔的食利者组成,由教师、艺术家、医生文化人、科学家、法律从业者、下级法官、有教职者以及陆海军军人组成。
当法国财政几乎破产之时,路易十六希望召开权贵会议通过商量来解决。于是在1789年5月,停了数百年的法国三级会议重开。
宫廷开三级会议的目的是想要特权阶级纳税,毕竟平民已经“薅”不出太多羊毛了。可是,第三等却误以为这次三级会议将是一次“改革大会”,他们满怀期待自己可以得到更多政治权利。
然而,宫廷却不愿意让出更多的政治权利,无意进行政治改革。此外,宫廷以保障特权阶级地位为条件,要求特权阶级纳税。
这无疑把三个等级的阶层都得罪了,尤其是平民组成的第三等级,看改革无望,便宣布脱离三级会议,单独组成国民议会,自称是法国人民的代表,并邀请另外两个等级的代表参加。
随后,为了对抗国王,僧侣和贵族也纷纷倒向国民议会一边,发表了《网球场宣言》。1789年7月9日,国民议会宣布改称为“国民制宪议会”。
这个时候,宫廷居然调遣军队,想以武力威慑国民议会,这一行动激怒了法国民众。
7月14日,暴动的巴黎市民走上街头,攻占巴士底狱,法国大革命爆发。
攻占巴士底狱后,一个临时政府成立了,这就是熟知的“巴黎公社”。在美国独立战争中功勋卓著的拉法叶侯爵,担任巴黎国民卫队的指挥;国民会议主席的让·西尔万·巴伊,担任了巴黎市长。
此时此刻,身在郊外凡尔赛宫的路易十六得知消息后,对新政权做出了让步,不让步也不行了,巴黎暴动已席卷全国,王权已经无法控制国家局势了。
1789年8月4日,国民制宪议会颁布《八月法令》,决定废除贵族制度和爵位,废除了封建制度。
22天后,8月26日,国民制宪议会颁布了《人权宣言》,确定了法国人民在自由、财产和参政等方面具有平等的权利。
然而,随着法国食物短缺所导致的通货膨胀,社会上流出了王后在王宫里私藏粮食的传言,于是10月5日,巴黎人民要路易十六从凡尔赛宫搬回巴黎,解决社会粮食问题。
10月6日,国王路易十六从凡尔赛宫搬到巴黎杜伊勒里宫,并正式承认国民制宪议会。
旧秩序再瓦解,新政权却在议会里争夺权力,新秩序远远没有建立起来。
这个时候,路易十六又一次软弱害怕了,他逃了但没逃成,在逃往神圣罗马帝国边境的路上被发现并逮捕。
这个时候,国王威信尽失,议会开始讨论,既然议会全权代表人民,那么国王是不是就没有必要存在。
1791年9月3日,《1791年宪法》通过,法国成为了君主立宪的国家,国王彻底失去了任何实际的权力。
随后,法国周围的君主国家普鲁士、奥地利成立联军攻打法国,史称“第一次反法同盟战争”。
“是不是宫廷勾结国外势力?”一时间谣言四起,恐惧令手持武器的平民丧失了理智。1792年8月10日,巴黎人民攻占了杜乐丽王宫,拘禁了国王和王后。
法国君主立宪制被推翻,这条路走不通了。
1793年1月21日,路易十六和玛丽皇后被送上断头台。
在当时,立法议会分为两个党派,一个是左翼的吉伦特党,另一个是右翼的福扬派,后者又被称为立宪派。
吉伦特派代表的是工商资本家,立宪派代表的是保皇党。
当第一次反法同盟攻打法国的时候,吉伦特派为了攫取议会的权力,他们与极端激进的雅各宾派联合,宣称立宪派与法国宫廷勾结,并且通敌,从而鼓动了底层百姓的起义。
随着巴黎百姓攻进王宫,废黜并逮捕了国王,吉伦特党人借机清除了立宪派的全部势力,从而独揽大权。
此时,面对第一次反法同盟,法国军队在瓦尔米打赢了关键一役,稳定住了局势,联军撤出了法国境内。
随后,吉伦特派宣布实行普选制。1792年9月22日,法兰西第一共和国成立。
次年,路易十六上了断头台,求欧洲其他国家君主们的心理阴影?紧接着,普鲁士、奥地利、西班牙、荷兰、英国等反法联盟进一步壮大,法国四面楚歌。
1793年3月,法军在前线战争失利,罗伯斯庇尔抓住机会,对老百姓声称吉伦特派有人通敌,借此再一次发动了第三次起义,吉伦特党人被尽数杀戮。
此后,山岳党派开始上台,建立了雅各宾专政。
这个山岳党,之所以有这个名字,就是因为他们每次开会都要坐会场左边最高的地方,跟坐在右边的吉伦特党人分庭抗礼。
他们要将极端民主的主张推向极致,吉伦特党人被赶尽杀绝后,山岳党派实际最高领导人罗伯斯庇尔掌握了法国政权。
接着,罗伯斯庇尔组建革命军,一方面平定内乱,一方面先后击退普鲁士、奥地利、英国和荷兰的联军。
平定“内忧外患”后,罗伯斯庇尔的声望达到顶峰,为了手中的权力,他开始采取高压政策,大量法国人被冠以“反革命”的名号,被送上断头台,其中包括化学家拉瓦锡。
这样的恐怖统治必然不会持久,很多人觉得早晚有一天要上断头台,不如干脆干掉罗伯斯庇尔,就这样,反对罗伯斯庇尔的势力组成了“热月党”。
1794年7月26日,当罗伯斯庇尔在国民公会发表讲话,抨击他认为的“敌人”,一些“热月党人”认为自己可能要上断头台了。于是,第二天,热月党发动政变,推翻了罗伯斯庇尔的统治。
推翻罗伯斯庇尔的军队统治者叫保罗·巴拉斯,他有一个手下,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拿破仑。
随后,国民公会颁布了《共和三年宪法》,根据宪法,举出5名督政官组成督政府。然而,热月党控制的督政府政权并不稳固,各方势力进入了混战期,军人开始逐步控制了政权。
1797年9月4日,拿破仑发动“果月政变”,推翻了保皇党的国会。从此督政府基本上变成了军政府,拿破仑登上了历史舞台。
1804年拿破仑称帝,建立了法兰西第一帝国,拿破仑窃取了大革命的胜利果实。
斯塔尔夫人有句名言,“自由是古老的,专制是现代的”。法国大革命的起因,就是王权意欲专制,贵族反对王权。
然而,王权和贵族的办法,都是想拉拢第三等级的老百姓,却不曾想养蛊自噬。
王室通过官僚体制来削弱旧贵族的势力,却造成官僚腐败瘫痪;旧贵族进入国民会议,通过煽动底层民众,反而让局面彻底失控。
短短十年时间,法国历经三次革命,四次政变,付出了40万颗人头落地的惨痛代价,最后随着拿破仑称帝而结束。
这是一场贵族和国王的权力争夺,最终却挖掘出“人民”这个符号,从此,“人民”开始登上现代国家政治的舞台。自法国大革命之后,几乎没有哪种政治革命者宣称自己不需要得到人民的同意和授权,也几乎所有国家都称自己为人民的国家。
在法国大革命中,革命者,是人民;革命的对象,是国王,是贵族,是教会。
然而,到底谁能代表“人民”?那些宣称能代表人民的革命派,无一不成为了人民的祭品,革命者革了自己的命。
换句话说,在绝对权力面前,人人都能以“人民的名义”宣称自己崇高革命理想,并由此伴随的,是无等级的、无差别的、血腥又残酷的权力斗争。
无论后人如何叙事,法国大革命已经成为了“当代史”——人们是可以通过革命去建立一个现代共和国。
而如今我们所生活的世界,就是共和国广泛存在的世界,这些无一不是深受法国大革命的影响。
而且,今后的人类历史几百年,它的影响依然会继续下去。